程邺北怔住。

姜婳趁机推开他和他保持距离, 黑白分明的眸不避不让地望着他, 表明态度：“程邺北, 事情处理不好，别再来见我。”

她说的坚定。

话落也没管他什么反应，转身回公寓。

“等着。”

她只扔下了这么两字。

意识到她是要带他们的女儿出来见他了, 刹那间，程邺北只觉喉间艰涩继而呼吸困难, 好不容易压下的紧张情绪再度冒出。

汹涌如潮。

他咽了咽喉, 无意识地想点支烟，又立即掐灭了这个念头。

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程邺北身体僵硬, 站立难安。

第一次, 他体会到了度秒如年的感觉。

一秒, 两秒……

他没感觉究竟煎熬地过了多久。

终于，门开。

程邺北呼吸骤然一滞。

空气好似静滞，他浑身的血液也仿佛停止了流动。

竟然是她……

脑中赫然冒出那日他和姜婳在电梯里吻别后，他坐车离开，在公寓门口无意间瞧见一个可爱小女孩儿的画面，那时他还想，如果他和姜婳也有女儿, 会是什么样，是像她多一些, 还是像自己。

而此时此刻, 无意间的念想竟然是真的。

他早就见到过他和姜婳的女儿。

程邺北僵住。

“是好看叔叔！”多多搂着姜婳的脖子, 被她抱在怀中，出来时便期待的不行，一眼看到门口站着的爸爸，她一下就想起来了。

瞬间，她漂亮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就像最璀璨的钻石。

她兴奋极了，在姜婳怀里开心地手舞足蹈：“妈妈！妈妈！原来爸爸是好看叔叔哦，宝宝见过哒！”

可随即，她又撅嘴皱起了小小的眉头：“可是为什么那天爸爸没有认出宝宝呢，爸爸好早就回来啦，为什么到今天才来接宝宝呀？”

奶声奶气的嗓音很是委屈。

程邺北心立时揪在一块儿。

姜婳没有替他解释的打算，也不会再帮他解释。

蹲下，她把多多放了下来，怜爱地亲吻她脸蛋温柔地说：“宝宝可以问爸爸。”

多多闻言，咬着唇，可怜兮兮地看向程邺北。

“爸爸……”她委屈。

这一声，直接让程邺北心尖处变得柔软不堪，自责懊恼怜爱等等情绪一起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亦蹲下，就在她面前。

“是爸爸的错，”伸出的双臂止不住的有些颤抖，小心翼翼如视珍宝地，他将小小的她抱住，不敢用力怕弄疼她，“保证没有下一次，宝宝怎么惩罚爸爸都可以。”

他的声音很沉，细听之下则能发现其中的紧绷和颤音。

姜婳离得近，听出来了。

自然，她也捕捉到了他眸底翻涌的激动和其他神色，即便他极力克制着依然清晰可见。

移开视线，她站了起来，只当不知。

多多很开心。

没有什么比见到爸爸更让她觉得开心，所以尽管刚刚还有点儿小委屈，但她觉得，爸爸抱抱就好啦。

“爸爸！”她动了动，从他怀里起来，眉开眼笑捧着他的脸就“吧唧”亲了一大口，“爸爸你也亲亲宝宝呀，亲了宝宝，宝宝就原谅爸爸了哦。”

程邺北呼吸微沉急促，一时没动。

多多好奇地看着他，忽然转头得意地对姜婳说：“妈妈我知道啦，爸爸一定是见到宝宝太高兴太紧张啦，所以都不说话！”

“爸爸，宝宝说的对不对呀？”她调皮地眨眨眼。

程邺北笑了，忽觉紧张消失了一大半。

“是，宝宝说的对，爸爸见到宝宝太高兴，很紧张。”他将她抱了起来，放柔了声音哄着，不自知地重复，“爸爸太高兴了。”

多多一脸我就知道的傲娇表情。

“哦，”她小大人似的拍了拍程邺北的肩膀，“爸爸不紧张哦，宝宝都不紧张呢，不过爸爸快点亲亲宝宝呀，宝宝都亲爸爸了！”

她催促，凑过一边脸蛋，满眼是对父亲的期盼。

程邺北看的分明。

心跳不受控的狂乱，按捺着那股无法准确形容的情绪，他靠近，在她白皙光滑的小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鼻端是小孩儿身上独有的奶香。

“宝宝，爸爸爱你。”程邺北克制着，哑声说。

多多眼睛更亮了，笑起来时万物似乎都显逊色。

“宝宝也爱爸爸哦，”她开心地搂住程邺北的脖子，像是想到什么，转头朝姜婳挥挥小手，“妈妈！你来呀。”

姜婳走近握住她的手，始终没看程邺北：“怎么啦？”

“吧唧——”

多多一手搂着程邺北，一手和姜婳握在一块儿，非常快乐地在她脸上也亲了大大一口：“妈妈不要吃醋醋哦，宝宝也爱妈妈哒，宝宝爱妈妈爸爸！”

姜婳哭笑不得。

“妈妈，妈妈，”多多小人儿精眨着大眼睛，萌萌哒地又说，“宝宝亲了爸爸啦，妈妈也亲爸爸叭，爸爸也要亲妈妈，我们……我们……”

毕竟还小，虽然聪慧，但词汇量还不是很多，好一会儿，她才想到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个词：“相亲相爱呀！爸爸，宝宝说的对不对？”

程邺北眼尾浮笑，望着她和姜婳的眼神皆是无尽宠溺：“对。”

“那爸爸快亲妈妈呀！”

程邺北闻言看向姜婳。

姜婳懒得看她，捏了捏多多的鼻子柔声说：“好啦，妈妈……”

话音未落，属于男人的温柔的吻落在了她脸蛋上。

蜻蜓点水般。

却诡异地带来一种形容不出的滚烫。

被他的唇触碰的地方，似乎红了。

“妈妈，该你亲爸爸啦，快点呀。”多多瞧见，连忙催促，话里话外都是异常的兴奋开心。

姜婳分明感觉的到，男人看着她的眼神格外幽邃炙.热。

她没回应。

只是不想让多多失望，她侧首随意地触碰了下男人的脸。

“好啦，”吻完迅速分离，她满眼柔情地看向多多，哄着说，“妈妈亲完啦，但现在宝宝该和爸爸去机场啦。”

多多到底人小，自然不懂得两个大人间的异样。

想着爸爸来之前妈妈说的话，她没有异议，乖巧地点头：“好的呀，那宝宝等妈妈后天来哦，妈妈，我们拉钩钩。”

她开心地伸出小手指。

姜婳笑着和她拉钩钩：“好，拉钩钩，后天见。”

“嗯！”多多小脑袋重重地点了点。

见状，姜婳暂时不舍地松开她，走到门口边把小小的行李箱推到了程邺北面前。

“走吧。”她看着男人，没有多说一句。

程邺北明白她的意思。

“好。”他哑声说，望着她清冷的眸，最后又低低地加了句，“等我。”

姜婳没有回应。

“妈妈拜拜，后天见哦，宝宝会想你哒。”多多挥舞小手。

姜婳眼中笑意加深。

“好，后天见，”靠近在她脸上亲了亲，她的声音温柔似水，“妈妈也会想宝宝。”

程邺北……莫名有些吃味。

“后天见，”厚着脸皮，他在她离开前低声说，“会想你。”

姜婳睨了他一眼，转身。

程邺北：“……”

很快，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消失在走廊里。

时染听着声响出来，挽住姜婳的手意味深长地打趣：“婳婳真的舍得么？不然，和他一块儿回去啊，反正后天也是要回去的。”

姜婳瞪她。

时染笑得乐不可支：“怎么啦，被我说中心事，舍不得程邺北？”

“没有。”姜婳否认。

“哦……”

“……”

*

施蔓被徐随看着，失魂落魄地站在车旁。

恍惚间，她听到了脚步声，以及听了让人心尖发软的小奶音。

意识到什么，她猛地抬头。

邺北……

“程总，”徐随快一步开口，平静地提醒，“姜小姐说了，要您回青城时把施小姐带走，坐您的车。”

程邺北掀眸，淡漠视线扫过显然神经高度紧绷的施蔓。

“赵风。”

“程总。”

程邺北情绪没有一丝起伏地吩咐：“你亲自送施小姐回青城，送去程家，让老爷子招待，顺便把施小姐的家人也请去。”

赵风明白他的意思。

“是！”有些好奇更激动地飞速看了眼他怀里的小人儿，赵风应得响亮，而后迅速走到徐随身旁，示意施蔓上车。

施蔓僵着，一动不动。

她的那双眸正死死地盯着程邺北怀中的多多。

多多搂着程邺北的脖子，蹭了蹭，不开心，小声地说：“爸爸，这个阿姨好吓人呀。”

赵风耳尖，一听到小小姐这话，没等程邺北吩咐，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直接“帮”施蔓上车。

“邺北！”施蔓倏地出声，想说这小女孩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

然而话到嘴边，却在撞入男人毫无温度可言的狠戾双眸中时，全都惊恐地堵在了喉咙口，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最后，她被塞进了车里。

全程程邺北都不曾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

怕多多被吓到，他耐心地哄了又哄，确定没事后叫了辆车，直接前往机场。

*

程邺北发现多多一直看着他，除非眼睛酸了才眨眼。

心尖软得不可思议，同样，他还是有些紧张，于是放柔了声音问：“宝宝是有什么话要和爸爸说吗？”

多多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爸爸，”她的小手费力地抓着他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认真地说，“宝宝其实很困，可是又怕宝宝睡醒了后，爸爸就不见了，今天之前宝宝都没有爸爸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