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叹地说道:“长宜,你来过这里吗?”彭长宜也被眼前宏伟的建筑镇住了,他连连说道:“没来过,没来过。”“江市长到这里任职,你从来都没来过?”吴冠奇不相信他的话。彭长宜说:“以前来的几次都是直接去饭店,我们每次都是从亢州来,就是连路过都走不着这里,但是我知道他们在这里办公,只是没有近距离地亲眼目睹过。彭长宜说:“靠边停车。”彭长宜说道,等吴冠奇将车停靠在宽大的绿化带边上的时候,彭长宜推开车门下了车。他站在大理石的马路牙子上,向着不远处的这片办公区域眺望。吴冠奇也下了车,也站在马路牙子上,不由得感慨道:“这是我见过的最壮阔的地级政府的办公大楼。”彭长宜说道:“是啊,难怪……”他没有说下去。但吴冠奇显然知道他的后半句是什么意思,就接着说道:“难怪栽进去一个市长,太招摇了!这三座高楼,加上周边的草坪,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辽阔’,称得上这两个字的恐怕仅此阆诸的行政办公区了。”彭长宜点点头,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只见在“辽阔”的草坪上,遍植着各色花卉,这些花卉被园艺工作人员摆放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草坪上,还生长着南北方的各种珍稀树木,广场上,还有形状各异的巨石,延绵起伏的绿地,中间蜿蜒的小道都是用大理石铺砌而成,就连马路牙子都是大理石砌成的。彭长宜真的被镇住了!他不由得感叹地说道:“这一片空地,比亢州三个公园还要大,比公园还美丽!”吴冠奇说:“彭大书记,什么水准啊?还拿你们亢州的公园做比较,这就是公园,公园式的单位。”“那叫花园式的单位。”吴冠奇说:“你看,你的思想有局限了吧,你能说这里不是花园吗?显然不能,花园是在公园范畴里的内容。所以,准确的定义就是公园式的单位。”彭长宜笑了,找不出理由跟他唱反调了。吴冠奇突然说道:“长宜,你发现了吗,这片区域内所有的空间气象中,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彭长宜果真仰起头,冲着天空嗅着,他吸了几口气,说道:“没闻到什么味道?就感觉空气很清新。”吴冠奇说:“再闻。”彭长宜又用鼻子吸了几口气,说道:“还是没闻到。”吴冠奇说:“权力的味道,一种很特别的味道。这就跟你到了巴黎,自然就闻到了飘荡在空气中的浪漫味道,到了梵蒂冈就闻到了宗教和庄严的味道,到了银行,你会闻到那种无处不在的金钱的味道,到了中国各级各地的行政办公区,你闻到的自然就是权力的味道。”彭长宜侧头,看着他,不屑地说道:“又有什么歪理邪说?”吴冠奇抬起胳膊,指着周围的环境,说道:“不知你注意到没有,主导这里的建设者,有一种很宽广的胸怀,你看,这里尽管是阆诸最高权力集中的地方,但是你发现没有,整个行政办公区域里,没有一道围墙,一道栅栏,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当时的建造者是个很开明的领导,‘高墙围大院,进门查八遍’,这是在老百姓中间流传的一首打油诗。你听说过吗?”吴冠奇说完,看着彭长宜。彭长宜仰着头,低垂着眼,而且是斜着看着他。吴冠奇说:“我知道你不爱听这话,但是没有墙的政府大院,恰恰是政务公开的一个最好的手段和途径。你看美国那些州政府、甚至白宫,都没有围墙,老百姓可以任意进去参观,甚至可以去政府上厕所,我们这里行吗,别说上厕所了,就是你在政府大院多徘徊几分钟,立马就会出来个保安问你话。”彭长宜继续斜着眼看着他,不以为然地说道:“托洛斯基说过:落后国家通常要吸收先进国家的物质和知识成就,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应该亦步亦趋,重复历史上的所有阶段……我们的政府不设围墙,有不设围墙的道理,但绝不是简单模仿发达国家的模式,何况,你说得那些美国的政府机关,也并不是自由地可以任意出入,你不信,你在白宫门前晃悠两分钟,立刻就会有便衣过来,你要是敢在那里奔跑甚至高声喧哗,保证会有警员把你铐离此地,甚至拿枪瞄准你。这么大的人,这么有思想的吴冠奇,怎么忽然弱智了呢?”吴冠奇说:“你别用斜眼珠看我,我现在看的是现象,本质的东西不是我讨论的范围。”彭长宜“哼”了一声,说道:“幼稚。”说着,就在马路牙子上走了两步。吴冠奇说:“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我的意思是,尽管这里没有围墙,而且环境优美,景色宜人,假山、树丛、鲜花,但是你发现了没有,并没有多少人在这里陶冶情操,也没有多少人在这里锻炼身体,这么好的地方,来的人却不多,就连那些自由的鸟儿都很少出没,你知道为什么吗?”吴冠奇不说,彭长宜还真没有注意到,的确如此,这里无论环境多么地美丽如画,却少了人气。“为什么?”彭长宜问道。“这里煞气太重!”“杀气?”吴冠奇说:“我说的是煞气,你说的是杀气,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不知现在,就从市长落马这一件事来看,这里曾经上演过怎样惊心动魄、你死我活的斗争。”彭长宜眼望着西部路边的这三栋呈‘品’字形的大楼,说道:“照你的说法,哪里都有厮杀,哪里都有斗争。”吴冠奇用一种很抒情的语调说:“但这里更加丰富,权力、暧昧、温馨、灿烂、阳光、阴谋、仇恨——”彭长宜回过身,看着他,说道:“你没吃错药吧?”“哈哈。”吴冠奇恢复了正常,说道:“好了,上车吧,别让你的朋友等得太久。”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