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季礼,不要逃避了,我们分手吧,这样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这是地狱!!地狱!”
他的咆哮声在我耳边炸开,我习惯了他这样的歇斯底里,我依然没有反应地等着他发泄,痴痴地望着那张照片。低俗的旅馆,在墙上悬挂这些东西催生住客的□,这也算唯一的人性化?我嗤鼻。
“于季礼!!!”大概是我的冷漠逃避激怒了他,顾岑光强行掰过我的脸,我的视线被迫对上他的。我盯着他,半晌才幽幽地说:
“顾岑光,你想要我怎么回答?”
顾岑光身子一滞,他大概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说话。以往他每次和我说分手我都自顾自的做事或者转移话题来逃避。而今天,我直面了这个问题。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顾岑光,他穿着旅馆提供的劣质睡袍,头发略显凌乱,脸上满是不耐地表情,眉宇间还有几分掩盖不住的俊俏。
他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于季礼,我爱你。”
“嗯,我知道。”我淡淡地答,然后伸手挼顺他略显凌乱的发。我已经习惯了他这样跳跃的思维。和我在一起的近四年裡,他一直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用凶狠和嘲讽来掩饰他的无力和自卑。
我一直知道。
我拍拍他的头:“穿好衣服,我们去吃饭。”
他拦住我欲动的身体。直直地盯着我:“于季礼,我不是闹脾气,我是真的要分手。我们这样下去,过不了一辈子,是我对不起你。”
“为什么过不了一辈子?”我不是牙尖嘴利,不是舍不得,我只是很诧异,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辈子?
顾岑光没有立刻回答我,他转过身把搭在沙发上的衣服换上,拉上还立在原地的我往门外走去。
“如果那时候,那个人不是要砍我的左手,你还会用啤酒瓶砸他么?”这一声若有似无,我不确定是不是听见了。夜风习习,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回过头瞅了眼顾岑光:
“你刚说什么?”
顾岑光摇摇头,见我冷,紧紧地搂着我的肩,将我圈在怀里。
坐在香格里拉顶层的Napa,欣赏着维多利亚港美好的夜景,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别人说在Napa用美景佐酒是最极致的享受,而现在正享受着极致的我和顾岑光却双双不约而同的相对无言。
我们穿着廉价的衣服,喝着我省吃俭用攒的钱。忍受着他人若有似无的鄙夷眼光。今天是平安夜,这样高档的地方,有我们这样格格不入的异类,着实有些碍眼。
我抬头看着顾岑光,他正专心的看着夜景,面无表情。他的英俊毋庸置疑,即使穿着廉价,也丝毫不减他的魅力。
这几年他身上的锐气通通消磨不见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愤世嫉俗的少年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众人鄙夷地靠吃“软饭”的无能窝囊废。
虽然我这么想,但是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嫌弃过顾岑光,真的。
即使我每天辛苦的工作,回到家还要忍受他的冷嘲热讽,我都想留他在我身边。我想让他欠我的,这样他就离不开我。
大概是发现了我正看着他,顾岑光转过视线,温柔地看着我:“你今天似乎没有完成任务。老板会骂你吧?”
我使劲地摇摇头,咧嘴笑着说:“老板爱死我这个销售天才了,才舍不得呢。”
我使劲地笑,不想让顾岑光看出一丝一毫的不妥。
其实我根本不敢想象如果老板知道我没有买到会怎样。那批昂贵的鸵鸟皮是老板从南非定的货,亲自去港口从集装箱里拿回来的,珍贵非常。虽然我们的皮包厂名不见经传,但是在超A市场里,我们的货口碑都是最好的,价格很贵,却销量很好,靠的就是我们不计成本买优良的材料,还有精良的手工,和完全比照真货仿制。不查序列号,连专柜的小姐都分不出真假,甚至很多名人都爱买我们的超A包。
而现在,没有真货,我不敢想象我们的生产线会怎样的地震。
但是我不打算告诉顾岑光这个不幸的消息。因为我们本就风雨飘摇的生活,再也经不起这样的重击。
我的存折里好不容易存起的用来结婚的两万元,除去来香港的所有费用,根本所剩无几。
我轻叹一口气,低低地,微不可闻。
“季礼,你很累么?”
我抬头看了一眼顾岑光,无力地摇摇头。
“我们分手吧。”他的声音不高,语速缓慢,我有些烦躁他的反反覆复和不分场合,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你可以不看我,可以不理睬,但是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顾岑光一字一顿地说:“上周我妈妈找来了,她让我回家。只要离开你,我可以回到从前。”
我听到这话,情绪没有丝毫地起伏。我完全肯定顾岑光的话。
是的,顾岑光不是天生这么穷的。如果不是大三那次斗殴事件,我们不会被大学退学,不是被退学,我们不会逃家,不是逃家,我们不会这么窘迫。
为了顾岑光,我众叛亲离,所以我不敢想,我会离开顾岑光。
女人都是虚荣的动物,即使过的不幸福,也要抱残守缺。
所有的人都在看我和顾岑光的“好结果”。所以我不能,我不能让别人看扁。我必须争这口气。
“岑光,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别再说分手了好吗?”我的口气很卑微,但是我心裏没有任何难过的感觉,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祈求,几年来每次顾岑光受不了要离开,我都这么做。我知道他爱我,他舍不得我。
这次却不一样了,顾岑光没有以往的愤怒,而是一脸喜笑的温柔:“你没有错,是我错了,是我受不了苦日子,是我要离开,季礼,我们分手,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