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天纵奇才……过去总是夜里去乱坟场找阴间人,没有阳魃,找再多也是个死!”法遵蹒跚着把张翠娥拖进房中,絮絮叨叨地说,“我怎么就这么天纵奇才,想到白天去乱坟场找阴间人?!”
他把梁上吊着的人放下来,搁到床板上。被翻过来的那张脸,颜色惨白,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法遵拍拍他僵硬冰冷的脸颊,“真是个好钓饵,不到半天时间,就把阳魃——给引了来。”他牙齿缺了几颗,说话漏风,提到“阳魃”的时候有一种格外的得意,声调抬高又拖长。
张翠娥枯瘪的声音道:“臭道士,我养的这个尸,咋不会吭声了?”
法遵一听她不懂,得意洋洋道:“这是本天师独创的‘定尸咒’,叫他动不了、说不了,更加尸变不了。”
他朝一边吐了口浓痰,摇晃着脑袋道:“嘿呀,这阴间人尸变啊,就跟女人被男人睡一样,尸变次数多了,就是臭破鞋,不值钱!”
他向张翠娥投来邪猥的一眼:“抱鸡娘娘,你说对不?”
抱鸡娘娘粗嘎一笑,傲慢道:“臭破鞋有臭破鞋的乐处,你这五十年的老童子鸡,又哪里晓得。”她朝床上乜了一眼,“我养的这尸,千年难遇。你要给我弄坏了,我跟你没完!”她已经慢慢挪到墙边坐了起来,双手被缚在身后,双足也被捆着。
“千年难遇?嘿!”法遵一脸小丫头没见过世面的鄙夷,“长得是俊,到底是个瞎子!我琢磨了十年阴间人,见过许多品相比他好的!小臭——婊——子你才见过几个!”
法遵伸手去解李柔风身上的法绳,愤愤道:“要不是你这个小贱人逼得我给龙老头下了醒尸印,我还不想用这个臭瞎子的肉身!”
醒尸印太过凌厉霸道,一旦下下去,龙员外彻底失智,再也恢复不了正常。张翠娥隐约明白了法遵想做什么,一抬眸,只见长而粗糙的绳索从李柔风肩膀与双胁中抽出来,混杂着破碎的血肉。
李柔风依然紧闭双眼,乌睫如颤,死白皮肤上,渗出细密汗珠。
张翠娥倚靠着墙,双手在背后,一点一点地转动腰间小布包。
“小王爷做鬼做了这么久,定是想重新好好看看这世间。”法遵一边抽出法绳,一边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语气怨毒,“龙老头老是老了点,但那具肉身,起码什么都能做。附在这瞎子身上,能看到什么!——小贱人,要不是看你是个阳魃,我现在早就将你碎尸万段!”
“你说的小王爷是萧焉的长子?”
“呸!”法遵重重啐了一口,骂道:“萧焉那有眼无珠的狗东西!就该断子绝孙,死个精光!”他咧着那漏风的嘴,道:“我选中的,是吴王的长子。倘是能让小王爷复活,还愁做不了吴王的王师吗?”
他的笑声嘎嘎的,阴戾而悚然,惊起屋檐上站着的几只乌鸦。“到时候,那伪君子通明又算什么东西!还不得老老实实跪在我面前,喊我一声天师!”他挥舞着手臂,“我要让他给我洗脚!”
张翠娥想此人为了做王师,已经走火入魔。吴王萧子安之前确实有个独子,长到十来岁上,忽然在去年亡故。他疑心是萧焉所为,故而在打败萧焉之后,杀了萧焉全家。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沉,阴氛愈发的浓厚,横塘之上,不知有多少阴魂已经蠢蠢欲动。
张翠娥扁扁的声音冷笑道:“你就算复活了小王爷又如何?这具肉身里,难道流的还是萧子安的血吗?我不妨告诉你,这人名叫萧哉,是萧焉的亲弟弟,你把他送到吴王身边,倘是他生了个孩子继承王位,那吴王的天下不又变成澂王的了吗!”
这句话一下子刺中了法遵,他佝偻着腰在地上书写符阵的动作登时顿住。然而他转念一想,萧焉哪来的胞弟!还叫萧哉?破财消灾吗?分明就是这贱女人的胡诌!他气得胡子飞起,跳上前去抓着张翠娥啪啪扇了两个耳光,骂道:“下——贱——婊——子!竟敢骗我!”张翠娥反唇讥刺:“万一是呢?”法遵跳脚大叫:“本天师会换一个阴间人!你以为我会一直用这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