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蒙胧,墙头上果然高高立着一只夜鸮,支棱着脖颈,毛绒绒的脑袋转来转去。
抱鸡娘娘煮了些粥,翻出春日里她晒的香椿叶,剁碎了用厨房里剩的猪油一熬,煸枯,小丁宝就着香椿吃粥,吃得特别香。
抱鸡娘娘就着灯火看完了绢帛,冷面如水,拿着绢帛,一点一点地看着它被油灯的火舌吞噬。
杨灯深信张翠娥能救他性命,或许借张翠娥之手……
“小丁宝,你说,要是我喜欢一个人,他有心上人,我却迫着他与我一起,我是不是特别坏?”
李柔风向前抬起左臂,嘬唇呼出一声低沉的口哨,那只夜鸮应声而下,一双锋利爪子像抓牢树干一样扣紧了李柔风的左臂。
李柔风夜风中站得笔直的身躯晃了一晃,绢帛揉作一团,紧紧地攥在了手心。
小丁宝向她展示大郎君和他的妻妾们,胖乎乎的,油光水滑的。“娘娘,我养得好不好?”
抱鸡娘娘往院子里走,院子里依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落叶在树下拢作一堆。小丁宝打扫得很仔细。
他深深吸气,郁于胸中,却无法吐出。芝兰玉树一般的人,忽有了些北风摧折的味道。霜锋上眉梢,他蓦然回首,一团烈火焚烧身前。
李柔风摸到夜鸮的左爪,上头固定着一枚蜡丸。他将蜡丸取下,左手一扬,夜鸮张开宽阔翅膀,呼啦啦飞起,瞬间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
抱鸡娘娘恨得碎咬银牙,提起裙子一脚踹在他屈下的膝上,将他踹得跌坐在地。
睡得好好的,阳魃翻身起来,在阴间人的脖颈上咬了一口。糯米般细密的牙齿不尖,但足以刺破血管,尝到浓郁血液的味道。
她生生将目光移开,看到院中还蹲着一只小黄狗。
“那天晚上我看到了维摩。”他艰难地开口,开口却是从维摩说起。
小丁宝见锅里还剩些粥食,怯怯问道:“娘娘,我能拿去给阿春姐姐吃么?”
抱鸡娘娘摸摸他的头:“不要被咬了。”
仆竭尽全力接近吴王,至今仍未能探得澂王之所在,是仆无能……
他拜她。
他那二十四年的一生,见萧焉都不曾下拜。
抱鸡娘娘一声不吭,紧咬着牙关听他说,看他到底要绕多大的弯。
逃亡武僧已被杨灯杀害……
“娘娘——”李柔风喊了一声,那凉薄音韵,绵长而又复杂,千情万绪,尽此二字之中。他终究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萧萧然姿清如玉,一撩衣衫下摆,摧眉折腰,便要下拜。
不祥之音。
李柔风本就冷白的面孔,月色灯火下,愈发苍悴。
“咕咕——咕咕咕——”夜鸮仍在鸣叫,格外清晰,隐约听到兵甲之声,由远而近,匝地而来。
小丁宝麻利地收拾碗筷,道:“浮屠祠里来了个会捏泥人儿的小姐姐,她说要把那座破佛像修一修。”
她向他伸手:“给我看看。”
李柔风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缓慢伸手,将绢帛递给了她。
李柔风吻她吻得也有几分动情,手指隔着衣衫,轻轻地抚摸她小丘般阜起的前胸。她生得不算丰|满,却也软了他满手。她无法抗拒这种被掌握的感觉,又浑身发毛而颤抖辗转。
小丁宝挠挠头,“我有一次卖鸡蛋捡回来的。”
就这样与人做嫁衣,她到底心有不甘。她抓住李柔风的手,发颤的声音强作镇定地说:“李柔风,你要我吧。”
建康城中潜伏旧部,今夜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