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我一眼,抱歉地说:“季东明早来接我,另一张票,是他给自己准备的,你在家等我。”他说着,拿起桌上的烟,走出了小楼。
他在海边抽烟的背影,是我最不忍心看到的。
可能等他从上海回来,一切就会顺利了呢,我期望着,给小黎回戴上了一顶小帽子,握着孩子的小手,他牙牙学语,我亲亲他的小手心说:“宝贝,爸爸要出去一段时间。在这期间呢,你要和妈妈一样乖。妈妈的任务是照顾你,你的小任务就是学会喊爸爸,妈妈教你喊,爸爸……爸爸……”
小黎回站在我腿上蹦蹦跳跳,小手指着窗户外卓昂的背影嘴裏说着我听不懂的发音。
卓尧,我们的儿子正用他的语言表达着对爸爸的爱,虽然我听不懂,但他小脸蛋上的笑我都看出来了。你是我和小黎回,最亲密最亲爱的亲人。
晚间他打电话给他二姐佟佩卉,询问了他母亲的病情,他说着,话锋一转说:“二姐,曼君在我身边,我让她跟你说几句。”他把手机递向了我,从我怀中抱开了小黎回。
“二姐,你好,伯母身体好些了吗,卓尧明早的航班就飞回上海。”我说。
“曼君,你好,我妈病情稍稳定了,目前没有生命危险,算是转危为安了,所以你们也别太担心。卓尧回上海也好,很多事,需要他亲力亲为,这一年,有一些变故,在电话里也不好细说,等卓尧来上海了,我再告诉他。”佟佩卉语气温和。
“好,我会支持他的。”我说。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前几天我就打电话给他催他回上海,不过我没有提妈妈的病情,他坚持不回上海,却也几次打电话询问公司状况,我想他是放心不下你们母子。曼君啊,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卓尧和你,真的可以在那个小渔村待一辈子吗,他不是平凡的男人,你懂吗?这个公司,我们替他撑不了多久的,还是要他来接手的。”佟佩卉语重心长,循循善诱。
“我知道了,我支持他,也尊重他的决定,你放心,我全都懂。”我说着我懂,可是,我真的懂吗,就算懂,我心甘情愿吗?
我把电话递与正拿着奶瓶给小黎回喂奶的卓尧,我钻进衞生间,想要用冷水冲洗脸,好叫自己悲伤得不那么明显,这一年来,我最担心的总是来了。我看到那支咖啡味的牙膏,还有一支榴莲味的牙膏,是卓尧在我送他咖啡味的牙膏之后,开车找了半天才买来的榴莲味牙膏。
“你送我咖啡味的牙膏,那我送你榴莲味的牙膏,喜欢不。”他问。
“我是喜欢吃榴莲,可是哪有人会偏执到用榴莲味牙膏,你想想,我每次吃过榴莲都要刷牙,用这个牙膏,我岂不是满嘴榴莲味,你不喜欢榴莲啊。”我说。
他抱着我,端详着那支榴莲味牙膏说:“你每次吃过榴莲都要我亲你,我故意假装被你追得在客厅跑,可是最后,我还不是照样很享受地吻了你。”
那一幕,好像就在刚刚,我一手沾满剃须泡沫一手握着剃须刀给他刮胡子,有次不小心划破了一条刀痕,血渗了出来,我就不敢再给他刮胡子,他却拿着剃须刀追着我跑要我给他刮,他说佟太太是谁呢,就是那个给我刮胡子刮到了脸但我还是很享受她给我刮胡子的滋味的女人。
我们都爱用享受一词来形容彼此相爱的味道。
他说喜欢看我给他刮胡子时,那紧张蹙眉的样子。他会闹着用嘴在我脸上一蹭,弄得我也一脸泡沫。
我握着两只牙膏,出了神的微笑。
“曼君,在想什么?”他走到衞生间门口,从我身后抱着我,望着镜子里说:“我们越来越有夫妻相,你看看,你跟着我越来越漂亮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他说:“你就会欺负我,小黎回呢?”
“小家伙吃饱了就睡了,我放婴儿床里,盖好了被子。”他拉着我的右手,端详我的手心说:“老婆,我们雇一个保姆吧,你一个人带孩子太辛苦。”
“我哪有那么娇气啊,不需要什么保姆,不过我可以打电话给多多,看她忙什么,有空的话她倒可以来陪陪我。”我说着,问他:“你妈妈病情好转一点,你就别过于担心。”
他一怔,认真地说:“是我妈,也是你妈,这次我去,会好好和她谈谈,如果她身体允许的话。听到她转危为安的消息,我轻松了好多。对了,我二姐和你说什么的,我听到我的好太太说会支持我,老婆,先谢谢你。”他说着,在我左脸颊上深深一吻。
我转过身,见他衬衣领有根长发,我捏起那根头发,看见自己的头发沾在他的衬衣上,我有种很骄傲的感觉,这个男人是我的,如他所说,我们越来越有夫妻相,他的眉眼有我的影子,连笑起来嘴型都很像。
“卓尧,你做什么,我都跟定你了,做你坚强的后盾,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记得,我在等你,也在陪你度过,你有我。”我给他最坚固的力量。
“好,我只是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我在那边,每天都给你打电话,尽快回到你身边。”他说。
“那以后的我们,还会像从前一样快乐吗?”我问。
“会啊,不过如果我的画稿签不出去,你可能要跟着我受穷,你的钻戒,香水,祖母绿,我都拿去寄卖行当掉,你愿意不。”他抿着嘴唇,逗我。
“当掉呗,反正你不要把你自己给当掉就好,你是我最值钱的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