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动不动的躺着,久久的看着她,那么陌生,好像换了一个人,她那样一个看似不设防的人,其实却缩在一个胡桃壳里,他想要敲开那层硬壳,却又怕伤到内里的她,或者他自己也有一些害怕,不知道在那层硬壳背后会看到些什么。
一转眼便是天光大亮,热带的海滨就是这样,一夜风雨了无痕迹,像是一场梦境,只有屋后小小的游泳池里漂着的鸡蛋花和马樱丹花残破的花瓣还带着少许夜的记忆。
程致研醒来的时候,司南已不在房里了。他从床上起来,推门出去。洛伦佐正坐在餐桌边吃早饭,卡丽在厨房里做事。
洛伦佐看到程致研,一脸促狭的笑,问:“昨晚睡得好吗?”
不等程致研反应,卡丽就过来踢了他一脚,指指门外说:“她和丁丁在后院儿。”
其实隔着窗户就能看见,司南和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子正在院子里玩球,不时发出阵阵怪叫。程致研推门出去,站在廊檐下看着他们,她回头对他笑,又成了那个他熟悉的司南,一眼看得到底似的。
吃过早饭,程致研按照沈拓发给他的号码和名字,打电话给马来西亚航空公司,得到的是个好消息,当天晚上就有一班飞机空出来两个位子,他们能走了,在吉隆坡转机,大概六个小时就到上海了。他却觉得一丝失望,发现自己暗暗的希望他们走不成。他想起昨天洛伦佐在车上说的那句玩笑话,暗自苦笑,睡了她也不能放下,这一次,真的是麻烦大了。
下午,洛伦佐用汽艇送他们去云域岛,刚好赶上和岛上剩下的几个员工同机去公主港。那几个人都是外派到菲律宾的管理人员,其中一个曾经和程致研共事,两人很熟悉。司南很会看山色,从一开始就和他保持距离,就好像普通同事一样。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表现的如此乖巧,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把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告诉其他人。
从云域岛到公主港机场,一路都很顺利,再没有任何波折与悬念。另外几个人要飞去马尼拉转机,航班比他们的早一个多小时,道别之后,终于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程致研问司南要不要向家里人报个平安,她先说不用,过了一会儿又改变了主意,用他的手机拨了个上海的号码。电话接通了,她走到一边去听,没有称呼,只是一通唔唔啊啊,“挺好的”、“不用”、“你就别管了”,很快就说了声再见,把电话挂断了还给他。程致研也没觉得奇怪,十几二十岁的人跟父母的关系总是有些尴尬的,一般情况下,女孩子会相对好一点,她比较有性格,可能算是个例外吧。
他们搭乘的航班稍有延误,上了飞机又登了很久,司南靠在舷窗上睡觉,他把她拉过来,冷言斥道:“你记性够差的了,当心起飞的时候把脑子震坏掉。”
她皱着眉,不情不愿的枕到他肩上。他们都睡着了,他再醒过来时候,发觉她还是背对着他,靠着舷窗那一边睡着。他觉得她那副睡相有些好笑,心裏却掠过一阵莫名的失落。她不需要他。就像这一次,他自以为必须来,但事实上,即使没有他,她也不会有事。
他突然想起洛伦佐结婚前对他说的一番话,那天,他曾开玩笑的问洛伦佐:“你为什么要结婚?”
“因为我真爱上这个女人了,不结不行。”洛伦佐回答。
他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乏味的答案,“你怎么知道自己真爱上她了?”
“研,你记住,有一天,当你面对一个女人,觉得自己像一个娘们儿一样软弱,你就真爱上她了。”
那个时候,他曾以为这是发生在洛伦佐身上的个别现象。但这一天,恐怕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