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司南就告诉程致研,司历勤让他们去找查尔斯。这条路程致研也不是没想过,但终究顾忌着陆玺文的感受,她觊觎W多年,曾经花了这么多年的功夫,却又在自以为接近成功的时候遭遇那场变故,这件事她绝对不会忘记,很可能这辈子都过不去。但事到如今,他别无选择,只能去试一试,作为一条退路。
第二天下午,两人过海去W总部找查尔斯,正巧赶上一场告别派对,查尔斯拉他们俩去凑热闹。派对办在员工餐厅,不奢华却很热闹,墙上的投影幕滚动放着许多照片,其中有不少是十几二十年前的旧照。程致研离开W已有好多年,原以为主角是不相干的人,去了之后才发现照片上频频出现的人竟然是罗杰,也就是五年前上海天庭酒店的第一任总经理,那个倒霉的铩羽而归的花哨老头儿。
自从被集团总部下调令从天庭撵走之后,罗杰一直在香港的W酒店里当一个不高不低的闲职,一把年纪了再转投别家也不容易,难得他能忍,就这样混到退休,也算是落得个功德圆满。W易主之后,他对新任的董事会、管理层及其经营策略始终颇有微词,但只是嘴上说说也没人搭理他,这天难得见到程致研这个故人,自然又生出许多感慨来。
司南入职时,罗杰早已卸任离开上海,不认识这个老头儿,罗杰也不知道她是何许人也,当着她的面就不停的说,眼下董事会那帮人到底脱不了乡土气,最近竟然在云域岛和澳大利亚莲达文岛搞什么亲子游团购,真是low无极限。
司南在一旁听得好笑,觉得此人就跟个前朝遗老似的,程致研在中间打圆场,随口问起过去的旧同事。
老人都是喜欢说旧事的,罗杰也不例外,ABCD一个一个的数叨过来,A去了印度,B留在中国,从上海到了苏州,C转行在北京专做餐饮,似乎整个世界的中心都在往东移,甚至还说到了老东家——沃尔登家的两位公子,这两位这些年过得也不顺遂,原本还想另起炉灶做个什么买卖,无奈眼光不好,运气不佳,投进去的钱不算少,却一直没有多少产出,现在也彻底歇脚了,就靠着信托基金的孳息过日子,赶上美股跌的利害的时候,怕是连基金净值也不敢查。
最后,老罗又说起一个人名,这个人倒是司南和程致研都认识的——上海天庭的前任公关部总监关博远。
四年多以前,关博远离开天庭之后,便回到香港,注册了一家专营公关和市场营销的公司,本打算大干一场,只可惜能力有限,在大机构也许尚能混混日子,但要在形势不断变换的公关行业中独挡一面还是很吃力的,再加离开W这样一个平台之后心理落差太大,对小公司的环境又不太适应,生意一直很惨淡。
程致研听罗杰说完,不禁心中一动,问:“关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Brilliance Associates LLC,中文名字仿佛是博联公关。”罗杰回答。
对这个名字,程致研一点都不陌生。不久之前,沈拓在招投标中作弊,最初中标的也就是这家博联公关,本来他以为这裏面只有金钱交易,现在看起来很可能不止是这样。而且,罗杰的态度也让他有些意外,关博远本来是罗杰的一员爱将,过去无论怎么无能,老罗都是护犊子的,如今说起关总,却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了。
程致研面子上未动声色,却着意问了一下博联公关的经营状况,以及关博远当初离开天庭,又下海单干的原因。
罗杰的态度耐人寻味,似乎是不齿于提起这个人,当年关博远离职之后,两人的交情似乎也就断了,只是因为关博远还在酒店圈子里混着,总想着要拉拢拉拢老关系户,弄点生意做做,这才隔三差五的打过一些交道。程致研知道罗杰是很老派的人,对W那块招牌有种近乎于宗教的信念,心目中的东家永远是詹姆斯·沃尔登,就连Draco和Kenneth也不十分买账。老罗对关博远态度的转变,很可能是因为关总干了什么对不起老东家的事情。
但沈拓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在他的记忆中,沈拓在天庭任职时,虽然是在公关部当差,但与关博远之间的交情并不算很好。关博远曾经几次在他面前说沈拓这个人不够伶俐,不适合做公关这一行,最好能把她调走了,换个别的更得力的人来指使。从另一方面说,沈拓对关博远这个上司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感,怎么会在五年之后,在逸栈招标时冒险帮博联公关改报价呢?
其中似有内情,但罗杰又是一幅缄口不言的样子,此人也是老江湖了,如果他下定决心不说,任凭是谁也套不出什么来。
程致研无奈,只能祝老罗退休之后过的逍遥愉快,道别走了。
离开那个告别派对,查尔斯带程致研和司南去他的办公室,谈话的结果不出意料,W一直有意与逸栈合作,但眼下的股权争议也是他们最大的顾及,毕竟逸栈还只是一个开业三年多的新买卖,而且组织结构也很简单,一旦股东或者管理层有什么变动,会对经营状况造成多大的影响,谁都没办法打包票。查尔斯表示可以在董事会内部尽量帮他们争取,但最终还是要看这场争议究竟结果如何。
从W总部出来,程致研决定再去找沈拓谈谈,方才与罗杰的那番对话,让他隐约看到一个机会,或许能够解开眼下逸栈的困境,甚至包括五年之前的某些谜题。
他不知道沈拓是否还留在香港,试着打她的手机,却很快就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