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叫他们,乐乐和小米猛地回过头来,乐乐又疑惑地咬着自己的小指头:“漂亮哥哥……”
“哇,哥哥不是漂亮,是帅……”小米敲了一下乐乐的头,像个小大人一样把双手抱在胸前,满满的得意,像极了夏樱刚才的表情。
“真的是漂亮哥哥……”
“是帅气哥哥……”
“错……”
“你才错……”
“那哥哥,小樱姐姐折的到底是什么啊……”镇定的小旭连忙跳到白希辰的身边眨着眼睛问道。
白希辰揉揉他的小脑袋,然后走到夏樱身边,微微蹲下身子,拿过夏樱手中的折纸:“这个呢,是有一对翅膀的,但不是飞机,也不是鸽子,更不是你们说的棉花糖……”
“那是什么啊……”
“哥哥和小樱姐姐一样,都不想告诉我们。”小米仰着头,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仿佛大家都得罪了他一样。
夏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是个鬼精灵。”她注视着身边的白希辰。阳光下,他的肌肤看起来像水晶一般透明,他的笑容像春风一般温柔,那好像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了。好像无论对谁,希辰学长总是这样的温柔与优雅。
白希辰一只手握住折纸的头,另一只手拉住折纸的尾部,然后一下一下地拉了起来,于是纸质的翅膀奇迹般地动了起来,随着尾部的摆动一下一下地扇动着。
“好好玩啊……”乐乐咯咯地笑着。
“哥哥比小樱姐姐厉害……”小米又道,眨着可爱的大眼睛望着夏樱。
“哥哥最聪明了,比小旭还要聪明……”
“对,对,对!”看着这群可爱的孩子,夏樱的笑容愈加开心起来,“既然你们都说哥哥比较厉害,那我以后都不来看你们了……”
“没关系,只要漂亮哥哥来就可以了……”说完,乐乐偷偷地笑了起来。
“乐乐……”夏樱生气了,小脸红红的,比乐乐还要可爱。
“这个是千纸鹤!”白希辰笑道,把折纸放到了乐乐的手心裏,“不是哥哥厉害哦,是折这个折纸的小樱姐姐厉害……”
“你们在玩什么?应该要去吃午餐了哦……”
“啊,院长妈妈……”乐乐捂住小嘴叫了起来。
“走了,小樱姐姐,吃完午餐我们再来哦……”小旭酷酷地把双手插|进口袋里,向院长妈妈走去。
“我们走了,小樱姐姐。”小米也酷酷地向夏樱摆了摆手。
夏樱从草坪上站起来,轻轻地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小草,满脸的笑容:“好,要乖乖吃饭哦!这样才能快一点儿长大……”
院长妈妈向夏樱微笑着点头,又牵着乐乐走开了。
直到他们都走远了,夏樱才回过头来,却发现,白希辰的目光一直都在看着她。他明亮的眼睛里全是她的影子。
“今天才发现夏樱真的是个善良的女孩,看来,今天听你的来这裏是来对了。突然觉得,夏樱真的很像个小天使。”白希辰也学着夏樱刚才的动作,亲昵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呵呵……”夏樱尴尬地笑着,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而这一幕,正好被刚刚走进星雅福利院的顾依雪撞了个正着。顾依雪一下子愣在了原地,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刚刚看到的只是一场幻觉,不愿意相信的幻觉。
“依雪……”夏樱看到了她,拼命地向她挥手。
顾依雪回过神来,笑着跑向夏樱:“小樱,希辰学长,这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我们要到这裏来啊?而且还这么远,我找了好久才找到……”
“谁叫你睡懒觉的,昨天我才告诉过你,要早一点儿……”夏樱假装责怪道,“是你自己说要跟着我们来的,又不……”
“好啦,小樱,你不要再说我了!”顾依雪挽住夏樱的手臂,笑容满满地看着白希辰,“希辰学长,我们今天来这裏做什么的啊?”
白希辰看了看夏樱,又看了看顾依雪,自信地打了一个响指:“为小朋友们服务。”
于是,在夏樱和白希辰的“威逼利诱”下,顾依雪不情不愿地和他们一起在星雅福利院陪孩子们玩耍……
傍晚。
天气开始变凉了,蔚蓝色的天空早已被层层的灰色云朵覆盖住,习习的风把柏油马路两旁的树叶吹得哗哗直响,应该马上就要下雨了。
夏樱紧握着双手,低着头,缓慢地走在前面,白希辰也移着步子跟在她的身后,而顾依雪早就以有事为由提早回家了。
夏樱一直都走在前面,而白希辰也一直跟在她身后,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周围静静的,只听得到他们毫无节奏的脚步声,轻轻的,缓缓的。
良久,白希辰打破了沉默。
“夏樱。”
夏樱停住脚步,笑着转身:“是,希辰学长。”
有那么一瞬间,白希辰希望她的笑容就这样定格在他的面前,定格在温暖的初夏,定格在柔和的微风里,永远都不消失。
白希辰走到她面前:“那天,我说的话,夏樱,还记得吗?”
“嗯?”夏樱疑惑地望着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起来。
呼——
晚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的衣领,她的裙角,头上别着的钻石栀子花发夹似乎比这个傍晚的阳光还要耀眼千倍万倍。
“夏樱忘记了吗?”
没忘。
她没有忘记她那天听到的话,她只是不想再次面对。
“那天,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夏樱。”他柔和地叫着她的名字,“夏樱,从一开始我就……”
“学长。”夏樱惊慌地打断他的话,“很晚了,我先回去了。”她几乎像一阵旋风一般转身就走,脚步紊乱得差点摔倒。
“站住,尹夏樱,你在害怕什么?你又在逃避什么?”
“学长,我没有。”
“你真的没有吗?夏樱,你对自己就这么不了解吗?”白希辰质问道,“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在躲我吗?你害怕单独和我在一起,不是吗?”
“尹夏樱,你就那么害怕听到我说‘我喜欢你’吗?”
夏樱难受地闭上了眼睛,脚步无法再迈开一步。她怎么有资格让别人喜欢她?她怎么可以抢了她最好的朋友喜欢的人?而且她心裏最重要的是……
“夏樱,我喜欢你,你回头好吗?”白希辰祈求道,他伸出手,明亮的双眸里装满了对她的期待。
可是,夏樱还是没有回头。
良久,夏樱抬头看了看天空,回头扬了扬嘴角:“学长是我最尊敬的人,学长说的喜欢我,一定是对妹妹的喜欢,对吗?而且,依雪也很喜欢学长。”
“夏樱,是因为季星靥吗?”
“希辰学长,季星靥是我的哥哥!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学校见。”夏樱提着裙角缓慢地小跑了起来。
白希辰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她的身影慢慢地离他越来越远。
他突然大声地叫道:“夏樱,我等你,我会等你给我答案的。”
夏樱顿了顿,然后,更加加快了脚步。
天气越来越阴暗了,云层也压得很低。
快要下雨了,她还没有回来……
季星靥站在樱花树下,低着头,他失神地看着手中的樱花花瓣。他的脸色几乎是苍白的,栗色的碎发垂下,挡住了他深邃的眼眸。他的白衣,仿佛是夜色里最亮的星点;他的身边,落了一地粉色的樱花花瓣。
不远处停着一辆加长房车,司机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
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她还不在……
握紧了手里的樱花,他又抬头看着门上挂着的风铃,紧紧抿着的嘴唇微微上扬。忽然一阵风吹过,风铃被吹得叮当作响,声音清脆动听。
好像,那一年……
她悦耳动人的银铃般的笑声。
“咚咚,咚咚——”好像是她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是她,快来了……
挂在门上的风铃突然间也欢快地响了起来。
“夏樱……”他念着她的名字,冷傲的眼神愈来愈淡,倨傲的下巴也不再紧绷着,他就是想看到她,哪怕是不说话,只是看看她就可以了。
可是,当听到她看到他时说的话,他整个人仿佛一下子从温暖的地方猛然跌落,来到了冰天雪地的荒原里。
他为什么又会到这裏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裏?”夏樱的话,冷淡得没有一丝感情,这样的夏樱,不由得让他想起那天在篮球场上的夏樱,一样的,一样的……
“怎么,不欢迎哥哥来吗?”季星靥冷笑着,手心用力,“啪”的一声,刚刚还被他捧在手里细心呵护的樱花花瓣瞬间被揉得粉碎,残破的碎片无声地从他手心裏落在了地上。
“哥哥……”夏樱轻轻地念叨着,是啊,他是哥哥,从小到大他就是她的哥哥,霸道的哥哥,欺负她的哥哥,讨厌的哥哥,至高无上的哥哥……
“难道,夏樱就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季星靥走到她面前,“还是……夏樱讨厌看到我,不喜欢我出现在这裏,也不喜欢我去你家?”
夏樱不由自主地摇头。
“难道夏樱不准备为那天的事情向哥哥道歉吗?”季星靥笑了起来,冷冷的,他的右手有意无意地抚摸着自己的右脸颊,如同那天火辣辣的感觉还在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夏樱难过地低下了头,长长的黑发完全掩盖住了她的脸,让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那样做是有原因的,我……”夏樱哽咽地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积满了水雾。
“原因?因为你喜欢白希辰,喜欢他对吗?怕他输给我,所以,控制不住自己打了我,是吗?夏樱,几年不见你,你的胆量真的越来越大了。”
她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难受得连话也无法说清楚了:“不,不是,根本就不是这样,不是你说的这样……”
她对学长的喜欢,只是那种对哥哥的喜欢,她不是怕他输,她是怕季星靥的病发作,她不想他痛苦,他为什么就不明白,一点儿也不明白呢……
他的身体怎么可以允许他做那么剧烈的运动……
周围的空气静静的,连风吹落树上的樱花花瓣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还有她的呼吸,他的呼吸,有些紧张……
“轰隆隆,轰隆隆——”
天空毫不留情地响起阵阵夏雷,为即将落下的大雨打着鸣响的前奏。
“告诉我,那是怎样,是怎样?”他望着她,完美无比的俊颜已经苍白如雪,嘴唇一片青紫色。他的右手捂住心口,唯独那双眼睛,那双明亮幽深的眼睛,充满着期待,充满着疑惑……
夏樱走近他身边,抬起头看着他,她的眼睛红红的,头发上的发夹却异常绚彩夺目。
“你忘记你的病了吗?”
“什么?”
“你不知道你不可以做剧烈运动的吗?哥哥,你的病,允许你这样吗?”夏樱低下头,“我每一次阻止你的原因,就是这样,和希辰学长没有关系,根本就没有关系。”
“夏樱……”
“哥哥,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吗?哥哥,要健健康康,要开开心心,哥哥的身体永远都要棒棒的……”眼泪像两条小溪一样从她眼圈里流了出来,夏樱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哥哥,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快要下雨了,哥哥要保重身体。”
“你是真的在关心我,还是在赶我走?”季星靥惊喜地握住她的肩膀,“你不让我和他打比赛,是因为你关心我,对吗?”
夏樱点头。
“在夏樱心中,最重要的人是我,对吗?”
……
“最关心的人是我,对吗?”
……
“不管夏樱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我,对吗?”季星靥用力地把她拥入怀里,连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她,“从今以后,你不要离开我,跟我回家,好吗?我们回家去,留在我身边,好吗?”
夏樱不说话,任由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滑落,无声无息地滑落。
良久,夏樱止住哭泣:“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回去吧,再不回去就真的要在这裏淋雨了,而且,司机叔叔还在等你……”
她的声音淡淡的,仿佛和刚才是两个人。
“什么?夏樱,你赶我走吗?”
夏樱推开他,郑重地说道:“是的,哥哥。”
这一声“哥哥”如同让这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是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是她的哥哥,他们之间除了兄妹的感情,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是不想看到我?还是不想原谅我对你的误解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还在赶我走?为什么还不肯跟我回季家?你本来就应该在季家,如果不是……”
“我不想回去,我在这裏很好。”
“为什么……还是,你根本就不想看到我,是不是?你喜欢的还是那个白希辰,对吗?你已经忘了我,已经不想……”
“我……”
“不用解释,呵呵……”季星靥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里的冷漠与绝望让夏樱突然感觉身在冰窖里一般,冷得让她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我早应该想到的,我早应该想到的……并不完全是因为我。尹夏樱,难怪你会说我像个孩子一样,难怪你会这样认为,因为你喜欢他,所以要和我保持距离,要赶我走……”
“哗啦啦——”大雨倾盆。
毫无疑问地,大雨倾刻间淋落在他们的身上,冰冷的雨点淋湿了繁茂的樱花树,淋湿了冷漠的季星靥,淋湿了颤抖的尹夏樱。
蓦地。
他用力地夺下她头发上的栀子花发夹,毫不在乎夏樱痛苦的呻|吟:“从前,我以为你最喜欢的是樱花,所以,我在国外住的地方种了满园的樱花。只是三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已经完全都变了,你已经不再喜欢樱花,不再是尹夏樱,不再是属于我的夏樱……”
雨水顺着他英气逼人的脸庞滑了下来,苍白如纸,无数的水滴也顺着他的发丝滴落,大雨将他们淋得全身都湿透了。
夏樱紧抿着嘴唇,心痛得闭上了眼睛,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小巧的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就这样吧,就让他这样认为吧……
季星靥不再看她,他狠狠地握住栀子花发夹,仿佛要把它捏碎了才甘心:“要让你后悔,要报复你……却不知道被报复的、最后悔的还是我……”
季星靥从她身旁擦身而过:“我不会再找你,不会再见你,也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
……
“好,从现在开始,我会憎恨你,用尽所有的力量记住你,直到死的那一刻——也不会忘记你!并且,我要开始向上帝祈祷,让我从今以后都不要再遇见你。”
……
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难以忘记的傍晚,火红的夕阳,唯美的樱花树,繁复美丽的白色蕾丝发带……
一样的季星靥,一样的尹夏樱,一样的话语,一样的心痛……
夏樱站在雨中,回头凝望他转身离去渐渐消失在大雨里的背影,久久都无法再离开一步。
这一晚,大雨下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