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锐把我送到许可家里,但他不肯住下:“我去小区对面的酒店很方便。”
许可扶住我,把我带到客房,交代哪边是客衞,不如先去洗个澡再睡觉。
我进了衞生间,裏面设施齐全,深蓝色瓷砖地面配白色墙面,淋浴间前铺着雪白的地巾,架上放了大叠的厚实白色毛巾,门后挂着浴衣,面盆上方是成套的洗浴护肤用品,到处一尘不染。我只得赞叹她的生活品质完全在我这个“小镇少女”的想象之外。
洗过澡后,热气蒸熏,我越发头重脚轻,昏昏沉沉回房,倒头躺下,睡得人事不知。
第二天醒来,我茫然看着陌生的房间,花了点时间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我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只得裹了浴袍去衞生间洗漱。
从衞生间出来,我迎面碰上一个穿白色衬衫的男人,一下呆住,才意识到这个家还有个男主人。他微微一笑:“你好,慈航,我们见过面。我是许可的先生,孙亚欧。”
“许姐姐呢?”
“她去公司处理一点事情,很快就会回来。”
“我……找不到我的衣服,明明昨天脱在房间里的。”
他嘴角那个笑意加浓:“你昨晚从衞生间出来,进的是我们的主卧,客房是右边那间,衣服应该是许可帮你洗了,已经烘干放在主卧衞生间里。”
我的脸顿时火辣辣发烫,慌忙跑回卧室,穿过一个衣帽间,裏面又有一个衞生间,我的全套衣服果然都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那里,我火速穿好衣服,却实在没脸出去,靠在床上绞着手指想要怎样才能不这么尴尬。
过了一会儿,他敲门叫我:“慈航,请出来吃早餐。”
“我不饿。”
“许可准备好的,临走嘱咐我一定要让你吃下去。”
碰上如此礼数周全的主人,我没奈何,只得出去。他笑道:“其实我才应该是比较尴尬的那个,我昨天应酬喝了点酒,回来得比较晚,打算直接进房上床的,幸好许可跑出来及时拖住了我,不然……”
我强作镇定地打断他:“你不用上班吗?”
“我今天出差,十一点的飞机,”他抬腕看看手表,“所以你只须再忍二十分钟,我就出门了。”
他这么若无其事,完全拿我当无性别动物看待,我再扭捏下去,未免更显小家子气,只得苦笑一下,坐下吃早餐,是全麦面包、果酱、牛奶。他回客厅继续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着文件。
我心神不定地吃着早点,突然问他:“你对你太太做的这件事怎么看?”
他反问:“你是指她执意寻亲?”
“你不介意她认回一个奇怪的父亲、一个奇怪的妹妹吗?她弟弟可是很警惕。”
他笑着摇头:“对我来说,不管她父亲是谁,她都还是她。至于奇怪的亲戚,坦白讲,我家也有不少,我早学会了不介意这件事。”
我也笑:“我真是自取其辱。”
“慈航,我没有要侮辱你的意思。除了喝醉酒后记不清方位,目前来看,你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可可对于想弄清自己身世这件事十分执着,你能配合她,确实是个善良的举动。”
我耸耸肩:“我总以为到她这个年龄,一切都应该看开看淡了。”
他的薄唇挂上一个好笑的表情,我有一瞬间屏住呼吸:唉,我只是倚小卖小,可是青春在成熟的美面前多少苍白,他真是一个好看的男人。
“我忘了十八岁的孩子与我们大概已经隔了无数条代沟。不幸的是,我们还没到看淡一切的时候,不一定有足够智慧看开所有的事。在很多问题上,我们甚至更加在意。再加上许可这个人,”他略微思索,“她凡事求完美,不肯容忍自己的生活出现不明不白的地方。请理解她。”
“我尽量。”
等孙亚欧到时间拎行李箱走后,我在这所房子里闲荡子一下,满足自己的窥视欲。
这个位于高层的公寓宽大、通透,装修简洁而有格调,家具陈设处处透着主人的品位。
我昨晚误入的那间主卧,面积颇大,除带了衣帽间与浴室,还连接一个小小的弧形阳台,墙壁刷成米白色,宽大的床上铺着花色复杂的百衲被,床尾有一个软榻,白色的梳妆台台面上干净清爽,什么也没放,床头柜上搁着一本厚厚的书,拿起来一看,是一本管理学方面的着作。
原本安排我住的客卧内全套深蓝色的床上用品,没有多余的装饰,看上去比较阳刚。
书房有一面墙的书柜,置物架上放着各色镶框照片,我拿起其中一个,是许可、许子东与一对中年男女的合影,我猜应该是他们的父母亲,那中年男人眉目严肃,略微发胖,是平常长相,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当妈妈的则侧身坐着,身姿笔直,头发烫成微卷,嘴角微带笑意,眉目端正,看得出年轻时必定是漂亮的。每个女孩子都想要这样一个看上去得体高雅的母亲吧。她跟我爸爸当年是什么关系?我无法想象下去。
“我长得还是有点像我妈妈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