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亮通知我样片出来了,我不大起劲地“哦”了一声,他诧异:“你不想过来看看吗?”
“我天天早上会照镜子看自己,有什么必要跑那么远专程去看自己的照片。”
他在电话里笑出声来:“你是我见过的头一个对样片不感兴趣的女生。”
“你拿给辛笛看好了,通过了就给我打电话,没通过的话……”
“没通过就不必再来烦你了,对吗?你实在太有趣了。”
他与许子东不约而同说我有趣,也就意味着他们都没拿我当正常女孩子看待。我只得干笑。
“估计这几天就能定下来,你不要一放假就跑回家去。”
“嗯,再见。”
我倒不是故作淡漠。不过我现在脑子被另一件事占据了。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我站在空旷的田野上,放眼望去,薄雾如同轻纱隐约浮动,空气中饱含水分,有人远远向我走来,我屏息等待,仿佛期待已久。他终于来到我面前,一双有力的手臂将我紧紧抱住,我在瞬间瘫软在那个怀抱里,他仿佛在我耳边说着什么,但我根本辨不出话语的含义,只觉周身温暖,放弃所有支撑,甘愿如同冰淇淋一般融化……那种融化感一直持续到醒来。不必拿周公解梦出来,都知道这种梦意味着什么。
明明已经进入夏天,我居然头一次做起了春梦。更糟糕的是,梦见的不是虚无缥缈遥不可及的明星,而是生活中认识的男人。
那个男人尽管面目不清,但身形修长,穿着白色医生袍,根本不用猜测,我梦到的是许子东。
我心神不宁了好几天,才几乎有点自暴自弃地想:十九岁了,做个春梦怎么了。
可是为什么梦见的不是周锐,不是赵守恪,不是我的男同学,甚至不是教西方经济学的那个风度翩翩、颠倒众多女生的年轻副教授——哪怕是祝明亮,我大概都不会如此困扰。
洪姨从李集来到省城参加赵守恪的毕业典礼,我陪她一起过去。
据说这所大学头一次给所有毕业生家长发了邀请信,但到场观礼的家长并不算多。我们坐在一边,她跟我打探赵守恪的感情状况,我笑道:“你待会儿自己问他不更好吗?”
“他哪里肯跟我说实话。”
“何必操心,到要结婚的时候,他总会牵一个女孩子跟你见面。”
“你少跟我瞎扯敷衍我。他那个女朋友在哪里?你指给我看看。”
事实上我已经看到了董雅茗,她也朝我这边看过来,眼神复杂,但我哪敢把她指给洪姨看,只得含糊地说:“这么多毕业生,我上哪儿找去。”
尽管不满意我的回答,不过眼看着赵守恪穿着学士服的样子,洪姨激动得眼泛泪光,举起手机不停拍摄着。
我递纸巾给她:“现在就这么激动,等他拿到硕士学位,岂不是要大哭?”
“你们这些孩子根本不懂当爹妈的心,守恪也是,还叫我不要过来。”
“我毕业的时候一定叫我爸过来。”
“说到你爸——”
“他怎么了?”
“他变得有点……古怪。”
“是不是喝酒喝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