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抱在一起，在这个不知道属于谁的车里，许下只能对最铁的朋友才能说出的承诺。

我们开着不知道谁的车又回头了。看来亡命不是那么容易的，一定要先舍弃生再放下死。小轿车一直开到于维维住的小区，我们还没把车停到地下车库，就被人拦了下来。

刘凯的媳妇、刘凯的儿子和刘凯站在车前。于维维走下车，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她像刺杀秦王的烈士，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样子。

“车是我的，房子也是我的，连男人也是我的！你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刘凯的妻子话说得不响，轻声轻语的，分量却很重。

于维维看着刘凯，眼里全是泪。我知道这是于维维的把戏，她为了得到一些，就要豁出一些不值钱的尊严。

“我不为钱，不为名，我爱的是他这个人。如果你要，你尽可以拿走。但是姐姐，我有句话，想和你单独说说。”

我看到于维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如果那个男人再无动于衷，我真要上去替于维维扇他一耳光了。

“谁是你姐姐！呸，不要脸！”刘凯的妻子啐出一口痰。

小孩躲在妈妈的怀里，对这个不太熟悉的世界有种本能的抗拒。也许，大人的世界他完全不懂。

刘凯挡在妻子面前，劝说妻子离开这裏，都有人看着呢！

“刘凯，你要是不和这个女人断了，我就拉着儿子跳楼！”刘凯的妻子拉着儿子，挑衅刘凯。

“呕——”于维维开始呕吐，我轻拍着她的后背。于维维站了起来，对刘凯妻子说：“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大人的事不要影响孩子的成长，我们单独谈。”

我看向于维维，询问她需要我做什么。她示意我不必蹚这潭浑水，说她可以。

我看着于维维和刘凯妻子走到一边，不知道说着什么。

我对刘凯说：“于维维至少也是跟过你的女人，男人的天职就是保护女人，你有义务保护你妻子，同样也有责任保护于维维。你总不至于看她一个人生活得狼狈吧！”

我不想点明于维维要在爱情和物质之间选择一样——男人会毫不犹豫选择家庭，于维维剩下的只有物质了。那个男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如果他还有一点儿微薄的良知的话。

于维维回来了。刘凯妻子说：“我借你开两天，给我仔细着点儿！如果我发现你没有的话，我会让你加倍偿还！”

于维维笑着，带着胜利的骄傲。她也是有过婚姻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一个已婚女人的底线是什么，对付一个曾经的自己，简直易如反掌。

刘凯一家三口离开了。于维维发动车子，坐在裏面，像是胜利了，又像是被完全打败了。

我问她和刘凯的妻子说了什么。

“我恶心给她看。无非是告诉她，我有了刘凯的孩子，如果她非要闹个鱼死网破，我就把孩子生下来。她愿意去死，正好成全了我们。我跟了刘凯这么久，在爱情和物质之间必须留住一样。所以，要老公还是要房车，我让她选择。我知道，一个有了孩子的女人是不会放弃家庭的，能用钱买来安稳也值得！”

和我预料的一样，我们还真是一对孪生姐妹。

“她一定不相信，要你去医院做检查。”

于维维眼神冷起来，口气硬硬地说：“我早等着她了，化验单还不是随手一挥就有？我不怕她跟着我去，我随便她。”

我感到可怕，觉得自己也变得可怕了。但是两个女人的斗争，还不是因为一个男人？无论情敌还是婆婆，于维维这辈子注定了要找一个女人斗下去。都说百炼成钢，她早已铜墙铁壁了。

回去的路上，电话响了，是Daniel。我接起来的时候心情沉重又甜蜜。

他撒娇地说：“一直在睡，一直睡不着，想你想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要听你的声音。”

我的喉咙哽咽着，因为于维维的事难过。我嗫嚅着跟他说：“Daniel，因为有你，我很幸福。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于维维，她现在很伤心很难过。我不知道怎么帮她，我很矛盾。”

我把于维维的事告诉了Daniel，我不想让于维维一直做个第三者，也不想看她变得一无所有。在道德和友情面前，我迷茫了。因为我懂于维维心裏的苦，所以比任何人都容易原谅她，也更能理解她，更想要帮她。

Daniel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豆子，你不能这么帮她，那会毁了她。你要让她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我是男人，我知道最后受伤的一定是她。让她早点儿离开，早点儿断了。”

Daniel讲的我也懂，但是我已经看着于维维陷进去了，我不能再看她一无所有。

“你以为最后她能得到她想要的吗？人都是贪心的，她想得到房车，也不想放弃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的妻子更不舍得放弃。你的朋友只能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没有结果的事上。投入越多伤心越多，最后伤心会更重。豆子，对她最好的做法，不是帮她一起抢别人的东西，而是要教她学会放手，放手才能得到。”

Daniel试着跟我讲，让我从对于维维的爱和同情中走出来，帮助于维维走出困境。

放手才能得到！仿佛一句佛偈，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失去的，是你曾经拥有的，也是你得到的。而你一直想要得到的，反而处于缺失的状态，不会得到。就好比婴儿想要喝奶，他吐出来一口，证明他已经喝到嘴裏了；如果他一直张着嘴，说明他很饿，还没有吃到。饿就像贪婪一样，永远喂不饱。

我似懂非懂。

我和Daniel说了很久的话，以至于刚挂断就有电话进来。是金姐焦急地找我。

“怎么才接电话啊？杨总从外面请来一位老编辑，任编辑部主任，你现在是副职。”

“他凭什么啊？”

“杨总说你经验不够，几个专题做得不是很好，销量一般，现在请来一位更有经验的主任。”

“如果杨总执意如此的话，我会考虑通过法律途径解决此事。”和Daniel在一起时间长了，我学会用法律保护自己了。

“你来时签的合同上有这一条——如果岗位不适应，公司有权换其他岗位给你……”金姐其他的话我听得不是很真切了，一直在想，杨总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终于被我激怒了。

“谢谢你告诉我，金姐。我不会冲动的。”

“豆子啊，金姐觉得你挺有才的，咱们在公司一直处得挺好，金姐挺看好你的。以后还有机会，我会跟杨总争取的。”

我想到第一次面试的时候，看到金姐就觉得亲切。虽然之后因为假装结婚的事觉得金姐心思太细，但她一直很照顾我。她能给我打这个电话，我已经很知足了。朋友和敌人，往往是一秒钟的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