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老耿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量，疲惫地坐在那里，良久才说道：“对不起，一时兴起，说了这么多，在过去我给别人说起的时候，他们都在反驳我，还有人说我是对抗中央政策。所以，有些东西我出了这个地方是不会承认的，免得连累别人。谢谢你听我胡说。谢谢！......”。说完，老耿端起茶水，不管茶已经凉了，一口喝下，喝的有点急了，呛着了，急剧地咳嗽起来，段昱还没有动手，盖世杰就过去，拍着老耿的后背，让他平复下来。“老了，说几句话，就抗不住了，退休了啊，以后就不再想这些了，安静的过自己的日子吧......”老耿一声叹息。段昱望着激动的老耿久久没有说话，老耿的观点或许有些偏激，但是他这种治学的精神却是值得尊敬的，段昱记得曾看过一篇报道，在国内刚刚准备推行市场经济的时候，国内一位研究计划经济的著名学者自杀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研究了一辈子的东西突然被改变了，突然被说得一无是处了，这让支撑他精神世界的信念一夜间轰然倒塌，最后走了极端，这或许古人常说的“以身殉道”吧，老耿无疑也是这样的人。听了老耿这一通发泄，段昱也是有所触动的，别的不说，就那个关于粮食局的定位和想法就值得去考虑。要知道现在虽说有着各种各样的大超市，加上各种各样的农产品以及蔬菜批发市场，但是，真正惠及农民的有几个？还不都是一些商贩或者垄断性经营的那些公司获利。要是真的能够发挥粮食局的一些过去的加上现在适应新的市场的新功能，别的不说，最起码在农民增收以及下岗工人安置方面，那绝对是一个好的思路。至于具体如何做，还要商讨考虑，最起码对于粮食局要有一个摸底吧？作为一个省委书记需要考虑的东西更多，绝不仅仅是一些纲领性的东西。类似于粮食局一样的那些部门，在现在依旧在吃着皇粮，还在编制上占的可不少，比如什么农机局，二轻系统，商业系统，在农村还有一个那就是大名鼎鼎的供销社，这些单位要是能够打通系统之间的壁垒，那么就是一个连接城乡，惠及万年的大系统大工程，要是做起来了，还是大有可为的，这或许也是经济发展的一种新思路。正在这个时候，一位专家受众人的推举走了过来，要谈论关于那些资料的事情。“这位先生，暂时有个结果了，详细的恐怕要等上一段时间，毕竟有些东西需要查找资料才能确定......”“好，那说说你们这个暂时的结果吧......”段昱问道。“我不知道是谁向你推荐你引进这些东西的，但你肯定是上当了，这些东西总的来说应该是西方国家已经淘汰或者已经抛弃了的东西，对于我们或许还有些价值，但不大......”。这个结果倒是和方东明请教的那位经济专家的结论差不多，所以段昱也不是很意外，皱了皱眉头问道：“具体有多大的价值能做个准确的评估吗？......”。“这个就需要进行具体的研究和论证了，还需要查阅许多的资料，有的资料国内可能还没有，需要通过关系从国外查找，我们虽说是专业的，但是也不是图书馆，如果要做准确的价值评估的话会需要一段时间......”。“好，那就辛苦几位老师了，几位老师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让凤来老哥联系我......”说到这里，段昱转头对着刘凤来道：“几位老师的酬劳你先垫着，我随后让世杰过来结算......”。段昱把随后的事情交代给刘凤来，自有他的考虑，一来这些教授不说富裕吧最起码丰衣足食，二来他不了解行情，还不如交代给刘凤来。这个时候的段昱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考虑，他要建立一个智库，不过不是那种公开的，长久的，而是类似于一事一议，临时召集，不说明具体目的，只说论证大方向的那种。这样一来，既避免了许多弊端，又能给自己以及省委的决策提供一些帮助，最起码能够做到兼听则明吧。刘凤来听了段昱的话，就明白了，虽说他不知道以后段昱的打算，但是已经看出来，这个事情实为段昱对于他的一个考验。但他乐意去做。在没有退休的时候，很多东西，他是不便于说的，现在退下来了，倒有了一个发言的机会，而且直达高层，能够参与到一个省的战略规划之中，刘凤来当然是很愿意做的。这也是华夏文化人的通病，再怎么清高，人家看重自己的学识，那都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更何况是一个省委书记呢。这明显是要建立智库的前奏。于是，在送走段昱和盖世杰以后，刘凤来就开始考虑着自己有哪些同事和朋友可以加入进来了。夸夸其谈没有真才实学的不要，热衷名利，钻头经营的不要，要的就是那些踏实的，有风骨，有真才实学，又和自己谈得来的那种。“臭老九，人都走了，说说吧，到底他是个什么人？”正在考虑，老耿带着那几位找过来了，这几位都是有眼力的，早瞧出不对了。“嘿嘿，以后就知道了，透露一点儿啊，抓住机会，我们有事做了，别的我就不说了，保密！”刘凤来自是打死不说，神神秘秘地道。段昱其实没打算马上走的，跟几个老愤青聊一聊还是很有收获的，不过他注意到盖世杰在不停地朝他使眼色，知道多半是有事了，所以才告辞离开。出了度假山庄，就瞟了盖世杰一眼，玩笑道：“你刚才使的什么眼色？我好不容易出来休闲一次，还不让我安生啊？”。“我哪敢啊，不是组织部王部长打来电话，说有事要见您。我也不敢打搅您的雅兴啊，老板要是喜欢这里，有空了可以再来嘛，不过这里确实不错，景色不错，空气也好......”盖世杰挠挠头笑道。“嗯，最主要的是精神放松，王部长说了具体什么事吗？”段昱收起笑容问道，王大伟这位组织部长和自己这位省委书记的关系一直若即若离，虽然王大伟在第一次的常委会上迫于自己的压力支持了自己的提议，但会后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示，今天主动求见，的确让段昱有些意外“电话里王部长没说具体是什么事......”“走吧，回省委，要继续工作咯。”段昱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上车以后就靠在车座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了，他有预感，王打伟这个省委组织部长来找自己恐怕还是为老书记留下的那份干部调整名单。“也该有所动作了，不能再拖了，不过正好有着这么一个构思，那就结合一下，来个考验。看看这些人里面到底有多少值得一用的好同志......”段昱暗暗打定了注意，在心里想道。这个时候的王大伟，正在省委办公室的会客厅里坐着，满脸堆笑，和副秘书长罗尧在聊着什么，具体在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毕竟这次的上门，对于他来说，那是逼不得已的。“段书记，回来了？”听到外面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王大伟一下子弹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满脸堆笑道。“让大伟同志久等了，出去了一下。回来的晚了，去我办公室坐吧！”段昱微笑着挥挥手随意道。作为上一任书记手下的组织部长，王大伟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很微妙。虽说现在不是换届的年份，常委班子不会大调整，而且省委常委里面已经有了省委书记和纪委书记的变动，自己在短时间应该不会动，依旧会坐在组织部长的位置上。但是书记管干部，要是自己这个组织部长不能和省委书记保持一致，那就说不定了。但是王大伟又有些犹豫，自己是秦海涛任上的组织部长，新任的省委书记有所疏远，那是预料中的事，自己就是想靠过去，也要看人家敢不敢用。所以，自从段昱到任以来，他除了正常的工作联系，从没有主动的来找段昱汇报工作。他在观望，也在等待。观望是看已经离开的老书记有什么动作，等待是看新书记有什么举措，这是最为关键的。作为一个组织部长，看似八面威风，人家都说，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其实要王大伟说，那都是屁话。到了要上省委常委会讨论任命的干部，那都是没有人能一言而决的，哪怕是省委书记也不能搞一言堂，那样的话，长久不了。必要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平衡，同时也照顾到省委一把手的面子和意志，可以说组织部长就是在夹缝中跳舞的人，顺得哥情失嫂意，是最不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