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你不是问我董再冰入院之后经常去看望她的那个男人是谁吗?当时我说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那个人就是萧正宇,你现在的男朋友。”
薛苑愕然地张大嘴,瞬间呆若木鸡。
秦容顿了顿,“我猜你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也许会怀疑我看错了,我的答案是,绝对不可能看错。你应该知道,你男朋友这样的男人,很少有女人看了会忘记的。我今天观察了他一个晚上,绝对没有错,就是他。”
秦容说完,仔细观察薛苑的脸色。她生得极美,真正的明眸皓齿,此时她却在抽搐,双手抽筋似的发抖。这么美的女孩子震惊起来,让人觉得分外可怜,秦容似乎都有了罪恶感。作为专业的精神分析医生,秦蓉知道此时她心底是何等震惊。
她拍了拍薛苑的肩膀,试图传递一点儿鼓励过去。
“恋人之间需要的是坦诚和信任。我看得出来,你们认识的时间并不太长,在这个基础上说信任还是勉强了一些,所以不妨跟他谈一谈。就算他跟董再冰有什么过去,但记住,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他,很爱你。”
薛苑那个晚上都在严重地走神,最后跟秦家两姐弟和柳子舜告别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
萧正宇初以为她是累了,可是回到家后她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终于觉得不对,探一探她的额头,温度十分正常。
她坐在沙发上就不动了,他在她面前半蹲下,柔声问:“怎么了?从吃完饭你就心不在焉?在想你的秦师兄?”
“不是。”薛苑抬起眸子看他,秦蓉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她鼓足勇气,心平气和地开口,“正宇,我问你一件事情,你要老实回答我,一个字都不许骗我。”
萧正宇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薛苑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说:“我这段时间经常和谭瑞去医院探望一个女孩千,之前我没告诉你详细的情况,实际上我们去的医院是市里的仁康医院,探的病人是谭瑞的一个朋友,算是他的高中同学,也是前女友,叫董再冰。”
说话时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萧正宇的脸,试图从他脸上看出蛛丝马迹。果然,他眼底闪过一丝轻微的错愕,并不夸张,还在情理之中。
她继续说:“今天跟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秦医生就是仁康医院的医生。她跟我我说,你在董再冰入院之初经常去医院探望,她的小提琴还是你送的。”
萧正宇不急不恼,微微点头,“难怪你今天晚上都心不在焉,原来是在想这件事情。”
“我就知道这么多。而且,我在等你给我一个解释。”
萧正宇坐在她侧面的沙发上,重重一叹,“没错,我认识董再冰。因为这件事太久远了,而跟我们的关系也不大,所以我没有跟你提起来。不过你既然知道了,再隐藏下去也毫无意义。”
“你说。”
薛苑抿了抿唇,一副等待下文的样子。
萧正宇顿住声音,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倒了杯茶,慢慢喝了两口,平静的说起往事来。
“我是四年前在美国认识董再冰的,她学音乐,是我一个朋友的女朋友,坦率地说,我那个朋友不是对感情专一的人,她有很多女朋友,董再冰知道后很生气。那期间在她身上又发生了不顺心的事情,学习跟不上,生活又不习惯,她情绪不稳,闹过好几次自杀。她不愿意留在美国,父母也不管,因为我们都是华人,我那个朋友就托我带她回来,没想到回来后情况更糟,她的情绪彻底崩溃,我实在没办法,只得送她进了仁康医院。”
他讲得非常慢,表情和声音恰到好处,有遗憾,有惋惜,还有自责。
薛苑觉得立刻松了一口气,“只是这样?没有别的?”
萧正宇面色凝重,一字一句地说:“只是这样。薛苑,我刚到美国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儿麻烦,就是那个朋友帮我解决的,我欠他一个情,我想不到他的女朋友精神那么脆弱,我也没有及时劝她跟我朋友分手。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我尽我最大的力量在救治她,董再冰在仁康医院接受着最好的治疗,病情也慢慢有所好转了。”
了解了真相,薛苑轻松下来,仿佛是一块大石头从身上卸了下来。她朝沙发后背上一倒,“原来是这样,只要跟你没关系我就放心了。”
“你没有怪我?”
如果说刚刚他说故事的时候语气还跟平时无异,但此时,他搁在膝盖上的手都在轻微地发抖,他是真的在紧张。
薛苑难得看到他这个样子,探身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试图让他平静下来,“我怎么会怪你,她精神失常不是你的责任,我们都没有预知的能力,不能完全做到避祸就吉的。我不会连这个都分不清楚。”
萧正宇眼眶一热,又怕她看到,于是揽她入怀,下巴压着她的肩膀。
她的身体很柔软,他抱着就不愿意放开。是的,什么事情都无所谓,只要她相信他就可以了。
这段时间薛苑都住在萧正宇家里,两人还像旅行时一样分房而睡。萧正宇睡客厅,她睡卧室。她自从搬过来之后一直睡不好,又或许是因为惦记着刚刚他们交谈的内容,总之她刚刚沉入梦境一会儿,就醒了过来。
因为睡不着,她坐起来去客厅倒水喝,客厅没有光,但阳台上灯光却是亮着的。萧正宇独自坐阳台外的扶手藤椅上,头微微偏向一边,手搭在扶手上,旁边的茶几上扣放着一本厚厚的书。
既是冬天又是半夜,外面的寒冷可想而知。落地窗中有一条窄窄的缝隙,冷风灌进来,吹得整个客厅都是冷的。她放下水杯,掀开窗帘,拉开落地窗,叫他,“正宇,怎么还没睡?天气这么冷,也不怕感冒吗?”
萧正宇以电影慢镜头回放的速度慢慢回头看她,惊讶和迷茫一闪而过,随后微笑,“的确是,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冷了,进去吧。”
说完他惯性地牵她的手,他的双手冷得跟北极飘过来的冰块一样,冻得薛苑打了一个冷颤。然而屋子里也不暖和,于是薛苑开了空调,把萧正宇推到暖气口对面的沙发上,拿起沙发上的被子裹住他,随后没好气地教训:“你也真是,大半夜出去吹冷风,感冒了怎么办?是仗着自己身体好吗?”
萧正宇好脾气地听着她的教训,说了句“以后不会了”就掀开被子,一把搂过她,“你来给我取暖就好,你比被子暖和多了。”
薛苑回头瞪了他一眼。其实不光是手,他身上也完全是冰冷的。睡衣是冷的,睡衣下的身体也不暖和,寒气一点点从他身上蔓延出来,带着一点冬日空气特有的湿寒味道。
薛苑忍不住摇头苦笑,“你到底在外面坐了多久啊?”身后的人没回答,只有一只手从后面绕过来,环绕着她的腰。萧正宇一直喜欢从背后抱住她,他知道他这是故态复萌,任凭他整个人都贴在他后背上。
今天晚上他表现异常,跟平时好像换了一个人。薛苑不解,诧异地回头问了一句:“正宇你怎么啦”,话音一落,紧挨着自己的那个身体忽然滚烫起来,薛苑心一惊,不小心瞄到他的眸子,那双眼睛里都是火。
他在他耳边低语,“我不想睡书房了,怎么办?”
薛苑“嗯”了一声,“那我们换一换吧。”
“不要。我一个人睡不着。”
萧正宇声音低哑,带着明显的诱惑。薛苑一听之下险些走神,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香味和贴在她睡衣上游走的双手让她忽然明白过来,脸顿时通红,她咬了咬唇,去扳他的手,但是怎么比得上他的力气。她费力的回头,想要看清他的脸,说:“正宇,你不是说结婚前都会尊重我吗……”
动作微微一滞,萧正宇微微笑起来,笑容里什么都看不出来,甚至有点儿孩子的俏皮,“你不答应吗”?
“不是你今天一个晚上都很奇怪,”薛苑摇头,伸手抚上他的脸,“是不是我问你董再冰的事情,你觉得我在怀疑你,你生我的气?我保证我再也不怀疑你了。”
很普通的一句话,愣是震得萧正宇半边身子发麻,他的脑海里有千言万语,但却无法一一说尽,只好说:“我也希望是这样。但是,如果别人跟你说了什么,或是别的事情发生时你有会怀疑我了。”
“不会。”
看着薛苑那张纯真的脸,萧正宇眼眶一热,捉住她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把她的手钳在自己的手心裏,深深地吻了上去。
“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嗯。”
两个人偎依在一起,萧正宇也规矩起来,只是拥着她。他们的身体轻微的摩擦着,薛苑闻着他身上的气息,觉得自己就要睡过去,忽然有热气灌进耳朵,就像是催眠一样,“要不要出国去念书?学语言最好的地方还是在国外。”
薛苑昏昏欲睡,压根儿没听清她说的第一句话。萧正宇重复了一遍,这次她听清楚了,拒绝脱口而出,“不了。”
“今天听到秦炜的话我才知道,你曾经有公派出国的机会,后来错过了,真的不后悔吗?”
“是可惜,”萧正宇在她耳边用催眠般的语气继续说:“你应该回去继续念书,你嘴上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你很遗憾。你根本就不死心,你在美术学院这四年,从来没有丢下外语。你很想回到学校,想得要命。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薛苑困得要命,迷迷糊糊地开口,“我出国念书了,你怎么办?”
“我自然跟你过去,”萧正宇在她耳边低低呵着热气,“别人是夫唱妇随,我是妇唱夫随。”
“可是我没钱。”
“家里的钱都在你那里。这个搪塞的理由太差了,你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理由。”
薛苑这下子终于睁开眼睛,被人打扰了睡眠总是心情不好,她茫然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双手搅在一起,无奈地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萧正宇伸手盖住她的眼睛,低下头安静地吻她的额角,“薛苑,你在我心中是什么地位你还不清楚?你真的要因为这是谁的钱而放弃求学的机会吗?不要说我们以后是夫妻,就是普通朋友,帮个忙也不算什么。”
薛苑双眼不能视物,耳边只有他的声音,字字句句都像刻在了脑子里,“但我只有一个艺术类的毕业证,可能申请不了太好的学校。”
“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申请不了?”
或许是因为他的话太有说服力,薛苑慢慢地觉得自己如果能继续学业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仔细想想,应该说简直是好到极点。尘封已久的愿望被这种亲昵的语言揭开,一瞬间就发酵膨胀,下一个瞬间,她已困意全无,甚至开始仔细地构思这个可能的未来。
萧正宇见她眸子里一缕一缕地溢出光彩,知道她动了心,立刻说:“明天准备一下,把你的资料给我。”
“嗯。”
“你想去哪个国家?”
“说英语或者法语的国家都可以。”
“那样选择就太多了。”
她听着萧正宇的计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困意再次袭来,她听到他说了句什么,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再次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