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的道基竟比潜心儒道三十多年的廖夫子还要坚固?”
这话传到秦枫的耳朵里,终是化为了嘴角的一丝冷笑。
三十年儒道的根基,跟两世儒圣的秦枫相比,还真是单薄得可笑啊!
一开始他也很不理解,为何《天帝极书》要安排一个道家小世界,还在道家小世界中安排了一个以儒为尊的王朝……
在他等候上龙殿的时候,才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
古语道,“知屋漏者在檐下,知政失者在草野”。
从一个乡野之人的角度,才能更加清晰地看出儒道治国的缺陷所在。
秦枫自己的《经世集》,从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各个阶段的突破,正需要清楚了解儒家治国的弊端,才能有所突破!
道家小世界中的试炼,是秦枫自己儒道思想的辩证反思,亦是他的证道之途中不可或缺的一课。
在遭到廖夫子的浩然吼冲击之后,秦枫心中历次儒道对决时燃烧的那种战意,被彻底地点燃了起来!
且不说燕国朝堂之上的舌战群儒,单说天赐探花服陆机,天赐榜眼驳董仲舒,天赐状元力压荀况,渑池大会狂怼方运,他秦枫岂是这些区区腐儒可以驳倒的?
抖擞精神之下,秦枫淡然笑道:“我将人之比为草木,虽对杰出之人有些不公平,但凶恶之人,比之禽兽尚且是辱没了禽兽……”
“至善之人的差异与至恶之人的差异,超越所有飞禽走兽之间的差异,草木尚且不同,何况是人呢?”
“若要所有人都一样善良,这又如何可能做到?”
秦枫冷笑一声,嘲讽道:“那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所有人都是伪君子!”
“贼道!你的意思是,我儒家皆是伪君子吗?”
廖夫子血脉喷张,大声咆哮起来。
秦枫却依旧淡淡回答道:“善人自善,不需伪饰,若是本性凶恶,那就只能做伪君子了。”
“看阁下如此激动,莫非就是后者不成?”
廖夫子只觉得如骨鲠在喉,却根本再接不上话来了。
你这般激辩,难道你就是伪君子吗?
秦枫这话,他根本接不上话来。
龙殿上的其他儒家人也是尴尬无比,可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儒沉吟开口道。
“阁下的意思是要用严刑峻法,轻罪重罚的方式来治理国家和人民吗?”
老儒语气平淡,却是句句藏锋:“阁下的和谐盛世,是要用刀剑逼迫着所有的人,将所有人都当成恶人吗?”
“当之君如舟,民如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严刑峻法从来只会亡国杀身,此事世人皆知。”
面对老儒的反诘,秦枫笑道:“严刑峻法的思想出于荀况一支,演化而成,但他们的思想根基乃是将人性看为至恶,也是以偏概全,太过极端。”
老儒只觉得自己一记绵里藏针的掌法这回真的打在了棉花上,毫无杀伤力。
易皇也终于被辩论吸引了过来,淡然开口道:“那依秦掌门之见,这又不是,那又不是,又该如何治国理政?”
秦枫见易皇发问,不禁侧过身来,开口答道:“世间万物,各个不同,方才有了这有趣的世界,人人皆是不同,又何必强求人人一致?”
“人之秉性,有善有恶,有人进取,有人恬淡,何必让人都成为一样的人?”
“任何强求的一切,都迟早会崩溃,只有本性真我,才是真正可以持久的。”
“也只有人人做真实的自己,不用伪装,方才是真正的和谐盛世。”
老儒听到这裏,粗声打断道:“那依阁下之见,若有人生性偏要作恶,你便任由他施为吗?”
秦枫淡淡笑道:“在下并非全盘否定儒家。我道家亦说:‘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也劝人向善,与儒道教化殊途同归。”
“应如你儒家先贤所说,‘君子和而不同’,应当尊重别人的选择,而应是强求人人成为一样。”
“对于生性作恶,屡教不改之人,那必也有生性侠义之人,对他进行惩罚才是。”
“天道循环,何曾爽约?”
易皇听得这话,微微蹙眉也问道:“那依秦掌门之见,又要朕有何用?一切皆凭各人自主,要朕,要这大易圣朝有何用?”
听到易皇这句反诘,原本已几乎哑火的众儒顿时又鼓噪了起来。
“秦枫,你是在嘲讽我大易圣朝无用吗?”
“还是说,你觉得易皇陛下应该退位,把天下交给你们道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