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卷听到前半句还非常高兴,可是听到后半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因为天子口中的郏甲是姬匄与颜穆菊所生之子,而颜穆菊的女儿雅鱼又是齐候吕荼的宠妾,也就是说郏甲王子是吕荼的小舅子。如今天子把王子郏甲给请出来,无非是想借此亲情缓和吕荼的关系。只是天子有必要把太子姬仁给绑缚了吗?若真是这么做了,太子的尊严何在,太子的颜面何在?一个没有尊严和颜面的太子又有何资格继承王位呢?难道是天子想重立新王,刘卷此时不得不去多思考些。不过眼前局势,也只有如此了。眼前是一片黄土荒原。雪花开始飘落。一支大军顶着风雪正在轰隆隆的前进。在中军位置,有一架十分巨大的马车,这架马车足足有八匹马所拉。若是有其他国人见到,一定会目瞪口呆,因为这种架势已经僭越。马车之内,上好的沉香袅袅,一名冕服男子正在闭目养神。就在这时一股寒风把窗帘吹起,冕服男子微微睁眼,他拨开窗帘对外一看,见大地银装素裹,百无人烟。又看看那些冻的不停搓手的兵士,男子从马车内走了出来。“君上,您怎么出来了,天气冷”蛤蟆嘴的魁梧将军见冕服男子走出马车,赶忙把上好的貂裘披在男子身上。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吕荼。吕荼翘首望了望,见前方隐约处,有个土山可以避寒,他令军士们往那里开拔,准备埋锅造饭。众军士闻言皆是大喜,加速往那里前进。吕荼看着队伍速度明显加快,捋须一笑,然后又让左舍人东门无泽去传令,杀羊五百只,给旅途辛苦的将士们好好补补身子。羊都是齐军借路郑国时,郑国朝堂因为做贼心虚送来的,吕荼本打算当成此次供奉天子的礼物,只是如今天寒的紧,也顾不得许多了,先给将士们做碗羊汤喝暖暖身子再说。吕荼刚坐回车内,就听得众军兴奋的高呼万岁声音传来,那一声声如同滔天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吕荼笑笑,又端坐闭目养神去了。当一大碗热乎乎的羊肉汤和齐国特有的大饼放到吕荼的车上时,吕荼睁眼开来。他见碗中都是羊肉,而且都是羊身上最好的肉,他看了一眼帐前卫郎熊宜僚。熊宜僚挠了挠头傻笑。吕荼摇头苦笑,五百头羊,八万大军吃,哪有那么多的肉可分?他端起那大碗,还好大碗是陶质的,不太烫。“君上,你?”熊宜僚见吕荼端起碗下来马车后,往军营里走,有些惊讶叫道。这时大将军孙武,太尉华周,大将田开疆,大将公孙接,大将古冶子,将军华宝,将军苑何忌,将军乌枝叶,将军……舍人东门无泽,伯牙……看到吕荼端着碗视察军营,个个也坐不住了,也端起自己的碗紧随。吕荼每走到一处,见躲在角落的士兵正在抱着大饼去喝那几乎没有肉的羊汤,心里无比的心酸。“君上”正在舔碗舔的不亦乐乎一个老兵士见自家君上竟然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家身边,大惊失色,忙站起行礼。吕荼示意他无须多礼:“来,吃肉。”吕荼把自己碗里的肉拨给了老军一些。“君上,不可!那是您的!”熊宜僚见状立马急了,要知道吕荼到现在还没有吃一口羊肉呢。那老军见闻立马不知如何是好,吕荼瞪了一眼熊宜僚,显然是说他多嘴。这边的动静很快引得将士们的围观。此时以吕荼和那名老军为中心,是围的一层又一层,所有人都在看这边发生了何事。此时鹅毛大雪飘落。“君上,这是您的,我不敢要”老军憋了许久,最后说出这么一句话。吕荼却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移话题道:“你胳膊上的这个伤口是什么时候受伤的?”老军道:“是在蒲地之战受伤的。”吕荼点头,又指了指他脸上的剑痕:“那你脸上这个伤口呢?”老军道:“是在君上带领我们在临淄平叛时受伤的”吕荼又点了点头,最后指向他的手道:“那的手指是什么时候受伤的?”老军道:“当年晋燕联军入侵,我跟随大将军抵抗,在大河之畔,被晋军所伤。”吕荼听罢对着老军道:“胳膊上的伤,你是为了给齐国夺取利益;脸上的伤,你是为了正义给寡人效忠;手上的伤,你是为了保护齐国”“所以这些肉,你该吃,你必须吃!”吕荼严肃的看着那老军,老军闻言扑腾一声跪倒在雪地上,手举着那个吕荼给了羊肉还冒着热气的陶碗,嚎啕不已:“君上!”“哭什么?站起来赶快吃了它”吕荼拉起老军,老军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呜咽着吃着羊肉。吕荼看着老军的样子终于嘴角漏出了笑容。吕荼把目光看向那些围拢过来的士兵,见到他们此时头上肩上已经被雪覆盖,他们每个人都拿着一张碗。吕荼上前把碗里所有的肉都分给了士兵们,孙武华周等将见状一一学了。“五百只羊,我们却有八万士兵,寡人糊涂,糊涂啊!”吕荼口中呼出一口长长的白气,一副十分痛恨自己的样子。“伯牙,现在我们还有多少头羊?”吕荼对着伯牙道。伯牙是吕荼任命的管理军需的临时大夫。伯牙闻言禀报道:“君上,郑国共奉献羊两千头,路上我们已经吃掉三百,加上方才的五百,现在还剩一千二百头。”吕荼听罢环视冰雪中站立着的普通兵士们,见他们满眼希冀的看着自己,想也没想道:“全部杀了,给军士们好好饱餐一顿。”“啊?”伯牙顿时惊呆了。众将也是。“君上不可,本来这两千头是打算进贡给天子的,如今已经被我们吃掉了八百,若是把剩下的也吃了,那我们那什么孝尽天子?”伯牙急忙大声劝到。“是啊,君上,不可!”东门无泽也是疾声大呼。孙武华周等众将反应过来,也跟着劝谏。吕荼看着跪倒在雪中的众将,气的脸色发青,手哆嗦着指着他们骂道:“你们瞎了吗?”“天子?天子?何谓天子?”“他们就是天子,寡人的天子!”吕荼咆哮完,手抖然一指那些傲立雪中的士兵们。士兵们闻言无不胸膛抬的老高。“君上,您饿糊涂了吧?兵士们怎么可能是天子呢?”“天子是王都的那位”东门无泽双眼含泪泣声道。众将纷纷应和,他们经东门无泽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自家君上到现在可是还没吃饭呢!“胡说八道!”吕荼显然被东门无泽的话气的不轻,他上去一脚踹倒东门无泽,只是他这个胡说八道不知道指的是天子是王都的那位,还是指吕荼自己饿糊涂了。这时听得吕荼接着严声训斥道:“天子在王都,寡人怎么不知?”“寡人只知道,天子就是他们,就是这帮兵士,因为他们是上天赐予寡人最英勇最忠心的子民”“是他们造就了如今的齐国盛世,是他们造就了寡人今天的一切”“所以他们就是寡人的天子!”……“你们瞎了吗?”“你们按的什么心?”“我们的军士如此的饥寒交迫,你们竟然让寡人把这些士兵们用生命换来的财物给……”……“寡人和齐国遭受生死的威胁时,王都的那位在哪里?”“现在倒好,寡人的子民们想吃口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