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辰用想象力在脑海中的画布上将马麟提供的线索涂抹开来,形成当时马麟所见到的情景。一个个元素在恰当的地方摆放着,齿轮一样彼此关联咬合,一点点渲染出与事实贴近的场面。
当马麟手里的钥匙刚刚触及到那道马麟闭着眼睛都能打开的锁时,门突然轻轻地欠开一条小缝,屋里的灯光像灯塔的灯火一样射了出来。
楼道里的声控灯早在不知道多久以前便失去了它应有的作用,只成为电表箱上面的小小点缀,灯泡和灯座上都积满了灰尘,以致根本看不到灯泡本身被钨丝熏黑的印记。马麟的双眼原本适应了楼道的幽暗,却又被那道突然出现的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即使身体条件反射地想要闭上眼睛,马麟却依然忍住了。
饭菜的香味儿慢那光线一步紧随其后将马麟围绕在中间。
熟悉的味道,即便马麟屏住呼吸,那味道仿佛也能够穿越肌肤,融入大脑奔腾的想象之中。自从和绮兰一起来到帝都享受这平静而充满小小幸福的生活,马麟每晚回到这间小公寓的时候,总会被这香气环绕。
无数种最坏的可能占据了大脑百分之八十的空间,马麟推开门的时候甚至没有想过门后是不是有机关陷阱或杀手刺客,总归一切暗藏的危险都敌不过他那颗急于知道绮兰安危的心。
指尖轻轻触碰把手,门无声地打开。眼前的一切都如同以往那般,房间里没有丝毫被打斗肆虐过的痕迹,连桌上的晚餐和碗筷都像平常那样整齐地摆放着。
唯有三点令马麟心裏如坠冰窟,从头一直凉到脚。
一、消失的女主人。
二、散落在地上的已经碎成纸屑的白衣观音咒。
三、墙上用红色自喷漆胡乱喷涂着的一个地址。
每个字的每一个笔画都像一条扭曲着的蛇噬咬着马麟的心。马麟根本不知道墙上写的那地方在哪里,但最前面代表了城郊某个地区的三个字他还是认得的,如果马麟一直维持着这种心急如焚的状态,走过这一段距离所用的时间足够让他的心烧成焦炭。
马麟强迫自己冷静,尽管心一直在狂跳,身体里叫不出名字的腺体分泌出的同样叫不出名字的液体令他处于一种慌乱到有些夸张的状态,但他依然一次次在心中对自己大喊:“要!冷!静!”
家里布置着的预警法阵和防御法阵全都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并不是说效果不好,而是根本就没有被触发。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绮兰反抗挣扎的痕迹,甚至连血迹都没有——并不是被擦除掉,而是根本没有。
一击,对方应该只用一击便让绮兰失去了反抗能力,地上的白衣观音咒是在绮兰受到攻击的时候自行开启了防御功能,却因为没办法承受攻击所来带的强大力量而成了一地废纸。
只用一击就做到这样的程度,马麟自认做不到。所以在墙上留下的那个地址等着他的那人或那几人,马麟绝不是对方的对手。况且既然留了地址,那便一定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想来陷阱已经布置好,只等马麟自投罗网。
实力相差悬殊,而且对方人手数量未知,马麟却只能单枪匹马。结果很可能只有一个,那便是死。马麟记下墙上的地址——他没得选择,也没得后退。马麟不怕死,从没怕过,他却怕自己就算拼了这条命也没法将绮兰救出来。
“求助”两个字一下子就从马麟的脑子里跳出来,醒目得就像是他前些日子在影院门前看到的巨幅海报上那张扬的标题。
而马麟想到的第一个求助对象却并不是杨辰,而是幽冥鬼帝幽怜。以幽怜的实力,解决这样的问题应该并不困难,土匪就算再强悍,在军阀面前也只是个笑话而已。况且绮兰再怎么说也是幽怜的侍女,幽怜于情于理于颜面都不可能不出手相帮。
不过马麟根本就联系不上幽怜,实际上马麟和幽怜躲在帝都很有几分避世的意味,他们几乎已经和所有的朋友都断了联络,而杨辰则是马麟目前能够想到的仅有的一个可以帮得上忙的人。若不是之前遇到了尘凡,他连杨辰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不过也正是因为和尘凡的那次相遇,让他在给杨辰打电话之前有些犹豫。马麟刚刚才拒绝了杨辰希望他一起去妖界的请求,理由是因为绮兰,而现在他却以同一个人作为理由让杨辰卷入一张胜算不高的战斗。
马麟已经做了打算,他准备以一己之力拖住所有的敌手,杨辰只要能将绮兰安全救出就好。有那么一刻,马麟甚至觉得“悲情的孤胆英雄”这个词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