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忙跪下道:“胤空参见陛下。”脸上已经作出悲痛莫名的表情。
燕元宗冷冷盯住我许久都不曾说话。
我垂泪道:“胤空有负陛下所托,让公主蒙难,请陛下治罪!”
燕元宗终于叹了口气道:“琳儿己死,惩罚你又有何用?你先起来吧。”
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燕元宗对此事的反应竟然如此平淡,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悲伤。
我偷偷瞥了瞥他,眼前的是燕元宗无疑,究竟是什么能让他突然转性,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难道他登上帝位之后,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真实的感情?
岳驰竞猜到我们私下有话要说,知趣的告退离去。
燕元宗向我道:“东胡逼近蛮州防线,大战一触即发,可那个白晷却让人三番五次的请我前往蛮州,分明是想让我身入险境。”
我心中暗笑,白晷自然不会放过燕元宗这张王牌,有他在身边晶后肯定会顾忌许多。我建议道:“皇兄乃是大秦的皇帝,只要你不启程,白晷也拿你没有任何地办法。”
燕元宗道:“你不知道,那白晷早己将我要亲临蛮州前线慰劳将士的消息散布了出去,若是我继续藏身在这裏,在大秦的将士眼中岂不失去了威信?”
他犹豫道:“临来之前,母后反覆交代,要我一定要在军中树立威信,千万不要在白晷的面前失去了面子。我该怎么办?”
“皇兄的意思是……?”
“我的算在战事发生以前去蛮州一趟,顺便鼓舞一下将士地士气,然后尽快返回。”
我点了点头道:“陛下明鉴,前往蛮州虽说要冒一定的风险,可是能借此树立在军中的威信,利远大于弊。”
燕元宗道:“好!明日你便和我一起前往蛮州。”
回到驿站,焦镇期迎上前来。我将刚才燕元宗对我说的事情告诉给他,有些奇怪道:“燕元宗竟然对燕琳之死无动于衷,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
焦镇期道:“这终于可以解释他对燕琳的婚事始终表现出漠不关心了。”
我摇了摇头道:“不对!我总觉着有什么不对,可又找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焦镇期笑道:“考虑这么多干吗?当务之急是想到一个法子尽早脱身。”
我苦笑道:“燕元宗要去蛮州慰问大军,恐怕到了那里脱身会很难,白晷何等到人物,他岂会轻易放他回还。”
焦镇期道:“那你赞同燕元宗前去?”
“整个北疆都是白晷的势力范围,我就算是阻拦他前去又有可作用?再者说,燕元宗问我之前,其实早就下定了主意,我的意见根本无关紧要。”
焦镇期不无忧虑道:“白晷对公子素有偏见,我担心他此次会趁机对付公子。”
我微笑道:“看来我要抱紧燕元宗的大腿,牢牢守住这堵挡风之墙。”
岳驰竞派出一支五千人地军队亲自把燕元宗护送前往蛮州,雁州和蛮州之间只有一日之程,我们清晨出发,黄昏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蛮州的城郭。
燕元宗多数时间都在他的车内安眠,我和岳驰竞并辔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听他讲述着北疆的地理风貌。
岳驰竞道:“北疆原来有铁锁七关的防线,可是今年来东胡不断南侵已经先后失去了‘津成、安阳、屯留、陶邑’四城,现在只剩下蛮州、北川、雁州三镇,铁锁七关早己名不副实了。”
焦镇期在身后道:“此次东胡南侵有多少兵力?”
“听说有五十万之众,先头部队这两日便会到达!”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孤雁地鸣叫,众人的目光都被它吸引了过去。
我感叹道:“天寒地冻,因还羁留在此。”
岳驰竞道:“定然是脱队的孤雁,看来它命不长久了。”说话间,那孤雁似乎再也无力飞动,径直向下跌落下来。
落到中途,似乎又积蓄些许力气,双翅震动又重新飞起,这时空中又传来一声雕鸣,一只黑雕从高空中俯冲下去。
焦镇期怒道:“孽障,居然趁人之危!”反手摘下弓箭,瞄准那黑雕一箭射去,羽箭流星般离弦而去,正中黑雕的脖颈,那黑雕发出一声悲鸣自高空向下坠落,孤雁受了惊吓,刚才好不容易积蓄的那点力量顷刻间荡然无存,也从空中落了下来。
我向焦镇期道:“你一心想拯救孤雁的性命,殊不知这一箭竟然夺去了两条生命。天地万物都存在着他自己的规律。岂是你能够随意掌控的?”
焦镇期面露惭愧之色。
有士兵上前捡起黑雕和孤雁,来到我们的马前奉上,我笑道:“雕肉粗涩,这只孤雁倒是美味,等到城内我们烤来吃了。”
岳驰竞不失时机的奉承道:“平王殿下果然见识非凡,微臣佩服佩服。”
我哈哈大笑,此人着实有趣,吃一只大雁又能谈上什么见识。心中却仍旧回想着刚才地一幕,现在地大秦就像那只孤雁,东胡就像伺机而动地黑雕,我何时才能真正掌控他们地命运?
当晚白晷在军营中举办晚宴为燕元宗洗尘,我和燕元宗抵达营帐的时候,白晷去前线巡视还没有回来。
燕元宗和我一起在营帐中坐下,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营帐内十分的寒冷,火盆也是我们来到之后才刚刚生起,这帮将领显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燕元宗有些禁不住寒冷,离痤来到炎盆旁,伸出双手在火盆上烤火。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仍未见到白晷回还,燕元宗不耐烦道:“白大将军请我来此,自己居然不在,莫不是存心消遗我来着?”
李衞慌忙解释道:“白将军前往查看防御工事,一定是有事情耽搁了,陛下请勿见怪。”
燕元宗冷哼了一声:“算了!我看来没有这个口福,还是先回去休息了。”他转身就要离去,这时帐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却是白晷和两名将领从外面走了进来。
三人地肩上还留存着许多雪花,想来是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白晷佛落肩头上的雪花,脱下外氅,向燕元宗道:“陛下久等到了,微臣忙于视察防线,还请多多恕罪。”他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歉意,大马金刀的在主席上坐下,从衞兵手中接过毛巾,擦了擦脸。
燕元宗见到白晷刚才的那些牢骚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微笑道:“白大将军为国操劳,腾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罪……”
白晷哈哈大笑,招呼众人坐了,向燕元宗道:“北疆苦寒之地比不得秦都,不周之处还望皇上海涵。”
燕元宗连连点头。
李衞让人端上酒菜,果然如白晷所说,只有简简单单的四样菜式,酒水也是寻常的高梁烧。
白晷端起酒碗道:“陛下亲临前线,激励众将士气,鼓舞全军信心,实乃大秦之幸,来!我等敬陛下一杯!”众将大声响应,齐齐端起酒碗。
燕元宗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气呛得他剧烈咳嗽了起来,他自小生活在皇室中,何时尝过如此粗劣的酒水。
白晷地唇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他伸手道:“陛下请用菜。”
燕元宗拿起筷子,挟了一块牛肉,嚼了几口,勉为其难的咽了下去。
白晷的目光转向我道:“平王对北疆的天气还可适应吗?”
我笑道:“多谢白大将军关心,胤空把此次的经历当成一场考验。”
白晷笑道:“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的确不多见了。”他话锋一转,将话题转到了燕琳的身上:“九公主死在高丽人的舰艇之上,平王可曾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白晷道:“太后本想利用和亲与高丽达成联盟,让高丽从后方攻击东胡,没想到又偏偏出了这种事情,真是天意弄人啊。”
我偷偷看了看燕元宗,我和白晷谈论燕琳之时,他正在桌下搓着双手,似乎我们的话题对他没有任何的触动。很难想象这就是昔日迷恋燕琳近乎疯狂的燕元宗,可是他真真实实的坐在我的身边。
燕元宗对白晷的话题显然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喝了几杯酒后,便起身告辞了。
白晷并不挽留,起身道:“明日一早我会召集将士操练,陛下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走出帐外,却见天空中纷纷扬扬地下起大雪,燕元宗在随身武士的陪同下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我正想去自己的营帐,却听到身后有人喊我:“平王殿下!”
转身看去,却是偏将李衞。
他来到我的面前道:“白将军让你晚间去他的营帐,他有话问你。”
我点了点头,向他问明了白晷大帐的位置,先回到自己的营帐取了思绮托我带给他的裘皮坎肩这才过去。
雪下得很大,转眼间已经将整个地面完全遮盖,踩在雪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北风呼啸,漫天的雪花翻腾飞舞,吹打的人睁不开眼睛。
来到白晷的大帐,守衞的士兵盘查过我的身份后,才让我入内。
白晷早己卸去了铠甲,坐在一张陈旧的羊毛地毯上看着兵书。
看到我进来,他放下兵书,指了指地毯道:“上来坐。”
他还是头一次对我如此和蔼,我有些受宠若惊的除去长靴,走上地毯盘腿而坐。我将那裘皮坎肩递了过去道:“这是思绮小姐托我给您带来的坎肩。”
白晷虎目之中顿时流露了慈和之色,他接过坎肩,轻轻抚摸感叹道:“这孩子……”他忽然留意到我也穿着一件和他相同的坎肩,目光微微一凛,以他的智慧定然可以猜出其中的微妙。
好在他并没有追问,将坎肩放在膝盖之上,问道:“听说你在送公主前往淞江城的路上遇到了多次伏击,可知道是什么人做得吗?”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道:“那些人全都是军犯。”
白晷眉头皱起:“军犯?”
我点了点头:“他们对公主的行进路线极为清楚,而是我怀疑……”
白晷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我吸引。
“我怀疑燕启月就是通风报讯的那个内奸。”
“可有证据?”
我低声道:“胤空也只是猜测,从离开秦都开始,燕启月一直别有用心的拖延我们的行程,这件事一定有人在背后指使。”
白晷点了点头道:“你怀疑谁在主使这一切?”
白晷呵呵笑了一声,又道:“当初你有没有怀疑过是我派人去阻杀你们?”
我摇了摇头道:“胤空从没有怀疑过白将军。”
白晷饶有兴趣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