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旁拿起毛毯,小心的为云娜和慧乔盖在身上。
出门后喊来侍女,让她照顾她们几个,这才起身向春雨斋而去。
来到春雨斋却发现采雪已经在那里,她正帮着延萍一起准备点心,我皱了皱眉头道:“采雪,你怎么又做这些粗重的工作?”
延萍慌忙解释道:“小主人,我劝过采雪姑娘的。”
采雪笑道:“这几年公子已经习惯了采雪准备的早点,乍一更换恐怕会不习惯,况且采雪本身便是公子的侍女啊。”
我牵住她的柔荑深情道:“在我的心中从来没有把采雪当作侍女看待。”
延萍在一旁看着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我匆匆用完早膳,让易安为我备好车马,在唐昧和焦镇期的护送下前往皇宫去扣见歆德皇。
我现在的身份已经是今非昔比,穿着打扮,随身行头都是奢华无比,我并非有意铺张,要知道大康与大秦民风不同,我若是一心追求朴素,在其他皇子的眼中反而意味着一种寒酸,甚至还有人会觉得我故作清高,意图在父皇面前表现自己。
唐昧和焦镇期并无官职在身,他们现在的身份是无法进入皇宫的,我和易安下了车马,让他们在外等候,缓步向内宫走去。
歆德皇因为龙体欠安,已经有多日未曾上朝,现在正在养心殿修养,早有太监向裏面通传了我抵达之事。
在养心殿前,我遇到了和我一样前来探视父皇病情的十三皇子,德王龙胤照。我对他的情况大致有些了解,他和勤王是一母同胞,都是当今太后,肃庄皇后之子,不过肃庄皇后的身体显然没有歆德皇硬朗。早在七年以前便瘫痪在床,不但生活不能自理,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跟一个活死人没有任何区别。现在的大康后宫实际上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我和德王互相微笑了一下,我们自小便生活在皇宫之内。对这裏规矩时刻铭记于心,宫廷之内严禁大声喧哗,现在又是处在养心殿前,我们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问候。
小太监向内通传了我们的名字,不多时示意我们可以进去。
我和德王并肩走入了养心殿的大门,我离开大康之前是没有资格和他平起平坐的。现在我已经封王,而且在政治上的功绩远远超过这个默默无闻的皇兄,和我并肩已经是对他的褒奖。
但我的表情却显得谦和而恭敬。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本领,经过这些年的历练,我将之运用的更加炉火纯青,我的年级虽然要比龙胤照小上十多岁。可是论到心机,他远远逊色于我。
歆德皇背身躺在床上,一名身材窈窕的宫女正在轻轻为他按摩着下肢。我们恭恭敬敬地在龙床前跪倒,齐声道:“孩儿胤照,胤空拜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歆德皇长长舒了一口气,在那名宫女的搀扶下居然坐了起来,着多少让我感到有些欣慰,看来他的病情并没有传说中那样严重。
歆德皇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头颅,颈部的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看了看胤照又看了看我,双眸中露出混浊的光芒,他的目光中再也找不到昔日的锐利,他真的老了。
歆德皇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我的脸上,凝视许久却一言不发。
我内心中怦怦直跳,表情却如同古井不波。歆德皇虽然老迈,可是他并不糊涂。
“胤空!过来,让我好好看看。”自我出生以来,他总算能准确叫出我的名字。如果换在以前也许我的心中会感到一丝亲情的温暖,可是现在我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位父皇,便是杀害我父母的真凶,我很难再兴起半分的亲情感动。可戏还是必须要做的,我严寒热泪,跪在地上,用双膝行进到他的床榻边缘:“父皇!”泪水自然而然的顺着我的面庞滑落,我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做戏的天分。
歆德皇难能可贵的拍了拍我的肩头,他很少用这种亲昵的方式来表露对子女的情感。他声音低沉道:“这几年你受苦了……”
我哽咽道:“只要能换得大康安宁,孩儿吃的这点苦算不了什么。”
我双手奉上带来的雪参,这是慧乔当初在苍白山雪峰所得,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一直保持沉默的德王胤照忽然惊惶道:“不可!”
我眉头禁不住微微一皱,却见他怒视我道:“三十一弟,父皇血热体虚,焉能再服用人参,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想到这表面庸碌的胤照,也有一番心机,不放过对我攻击的机会。
歆德皇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又转成笑脸道:“胤照,我想胤空并非是存心害我,他也是一片孝心。”
我呵呵笑了起来:“十三皇兄还没有看清此参的品相,怎可轻易断言呢?”我恭恭敬敬向歆德皇道:“父皇不如传照御医,让他品评一下。”
歆德皇点了点头,御医周渡寒就在养心殿内,他小心的打开参盒,却见一根雪白的人参放置在盒内,参体圆润富有光泽,长须盘绕宛若垂髯老人,根须没有一丁点断裂之处。周渡寒忍不住赞道:“好参!”他惊喜地向歆德皇道:“陛下,此乃是万里挑一的雪参,中原地区绝对无法觅得,此参生自雪山之中,性凉质清,刚好可以用于清除陛下体内的虚火。”
歆德皇听到这裏已是弄颜大悦,温言道:“胤空,这雪参你从何处得来?”
我低声道:“孩儿蛮州大战之后,流浪东胡,途径苍白山之时发现了这株雪参,便采来想日后敬献给父皇。”
周渡寒适时的插口道:“这种品相的雪参往往生活在极寒之地,平王殿下采摘的时候想来费了不少辛苦。”
我颤声道:“孩儿这么多年不能守在父皇身边已属不孝。只要能换得父皇康健,费了这点辛苦又算什么?”
歆德皇的感动溢于言表,一旁的德王神情尴尬到了极点,他自以为找到了攻击我的良机,却不知我这次入宫是有备而来。如果不清楚歆德皇的病情所需,我焉敢冒险送礼?
歆德皇不满的看了看德王道:“没什么事情你先退下吧,我和胤空还有话要说。”
德王只好告辞,临走偷偷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充满了仇恨,我心中暗暗苦笑。这祖训中的友爱兄弟做起来实在太难。
德王这边出门,门外小太监通传道:“珍妃娘娘驾到……”
我内心猛然一震,虽然早就知道和她相逢是早晚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这一刻竟来得如此快捷。
歆德皇这才注意到我仍然跪在他的床前,连忙让小太监为我搬来锦团落座。
珍妃在两名宫女的陪伴下婷婷袅袅步入养心殿,她明澈的美目饱含着妩媚的笑意。举手投足之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风流态度。她的美并没有因时间的变换而褪色,反而越发的娇艳和明媚。
“臣妾玉莹叩见陛下!”宛如出谷黄莺的娇糯声音,让我的内心不由得一颤。珍妃的目光始终都专注在歆德皇的脸上,并未向我投来一眼。
歆德皇哈哈笑道:“珍妃!你看看是谁回来了?”
珍妃的美目终于向我望来,她的笑容矜持而有度。我慌忙起身行礼道:“孩儿胤空拜见珍妃娘娘。”
珍妃笑道:“这几年不见,平王果然长大了许多。”她的表现平静得令我佩服。
歆德皇挥了挥手,珍妃来到她的身边坐下。娇声道:“陛下今日好些了吗?臣妾刚刚学了几式按摩手法,要不要尝试一下?”
一种难言的酸楚涤荡着我的内心。
歆德皇笑道:“回头再说。对了,我让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珍妃点了点头,从宫女手中拿出一个红色的折子:“陛下请看,这就是我精挑细选的结果,一共有十二名人选,姿色品行无一不是上上之选。”
歆德皇随意的扫了一眼,向我道:“胤空,诸皇儿之中只有你仍然没有纳妃。”
我这才知道珍妃手中的折子原来是为我准备的纳妃名单。
我恭敬道:“孩儿想趁着年轻多为父皇出些力,为大康做些事。”
歆德皇笑道:“事情要做,婚事也要尽早办了,听说你身边已经有了几位宠妾?”
我点了点头,此事自然无法瞒过他的耳目。
歆德皇道:“我的这些皇儿之中,属你吃得苦头最多,所以我也想对你有所补偿,你的婚事我一定要亲自替你操办。”
“谢父皇!”
“你娶多少侍妾,我不会过问,不过纳妃之事非同小可,必须讲究门当户对,自从听到你从秦都启程的消息,我就让珍妃着手办理此事。”
珍妃笑道:“大概是臣妾的能力太差,选来选去,可选的名门闺秀是在太多,而且……”她满怀深意的看了看我道:“大臣们听说是平王纳妃,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把女儿送来,我这几日都快挑花眼了。”
歆德皇也禁不住笑了起来:“美女太多的确也难以选择!”
珍妃道:“我千挑万选才挑出了这十二个。”她将名单递到我手中。
我看了看全是大康的名媛,她们的姓名之上还列有出身和门第,我郑重的看了一遍,纳妃之事对我的确至关重要,凭借这次大婚我极有可能获取强力的支持。
我慢慢合上折子,微笑道:“孩儿一时间也难以做出判断,恳请父皇能给我两天的时间考虑。”
歆德皇点了点头道:“婚姻乃是人生大事,应该好好的考虑一下,如果实在难以决断的话,让珍妃把她们全都叫道宫里来,你亲自挑选。”
珍妃清嗔道:“皇上,你当是选秀女吗,这裏面的每一位都是王公重臣的千金,多少还是要顾忌一下他们的感受。”
歆德皇笑着点了点头,我趁机起身告辞。
歆德皇向珍妃道:“珍妃,你代我送送胤空。”
我慌忙推辞道:“不必劳驾娘娘。”
珍妃道:“我刚好还有些事情私下对你说。”珍妃的确聪颖异常,她当着歆德皇的面说出此话,自然师出有名,不怕别人拿此事般弄是非。
我和珍妃来到御花园中的凉亭坐下,四目交汇,珍妃再也掩藏不住内心深处的脉脉柔情,我们彼此的心中都明白对方此时的感受,有些事情并非一定要说出来。
沉默良久,珍妃方道:“陛下有意让你去宣城。”
我微微一怔,虽说歆德皇早已将宣城赐给我作为领地,可是那还是入秦之前的事情,刚才看到他对我的态度,我还误以为他良心发现,对我有所改变,没想到他仍然将我贬嫡到偏远的宣称去。
珍妃道:“自从议和以来,那帮皇子皇孙便不放过任何一个诋毁你的机会,陛下为人喜怒无常,表面上虽然对你和颜悦色,可是内心中戒心早生,本来他是想你一回来,便让你去宣城受封,纳妃之事是我所提起,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让你在康都占有一席之地。”
我淡然笑道:“他若一心想将我放逐到宣城,即便是纳妃也很难令他改变。”
珍妃低声道:“陛下其实对每一个皇子都是一样,他虽然年老体衰,可是从未想过放弃皇权,这两年来,他不知从何处听来可以长生不老的说法,四处聘请方士,为他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这次的疾病其实就是误服丹药中毒所致。”
珍妃展开那份折子道:“这名单上的人选,是我费了一番心血挑选,其中有两位无论是家世还是样貌都是上上之选。你只要能够顺利娶得其中一位为妻,便意味着你获得了一份强有力得支持,夫凭妻贵,在大康诸位皇子之中的地位会迅速得以提升。”
我心中暗暗感激,她为我做出的眼前一切,足以证明她对我的爱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