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光远的出现,给了我一个难得的契机,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应该不会骗我,可是想到这件事要牺牲阿依古丽的幸福,我顿时犹豫了起来。当初是我一手将阿依古丽从瀚海沙漠之中救出来,难道我又要将她亲手送入火坑吗?
世上果然存在因果循环,有因则必有果,阿依古丽的事情终于到了必须面对的一天。
我并没有马上回复高光远,其实也用不着回复,一切都在于我的决定,只要我同意将阿依古丽送入燕国,他就会明白我的决断。
我下令重新关闭了燕康之间的通道,不再接受从燕国逃亡过来的难民,既然李兆基不识抬举,就让他的国家陷入一片内乱之中。
关口的封闭,让整个楚州重新归于一片平静。入夜,我和焦镇期忙里偷闲来到我的别院喝酒,因为阿依古丽的事情,我的心情颇有些沉重,多数时间都是焦镇期向我介绍最近的情况,和他所了解到的燕韩两国最新的战局。
我心不在焉的不住点头。
焦镇期看出我心神不宁,微笑道:“公子约我出来喝酒,看来有事。”
我叹了口气道:“高光远抛给我一个诱人的条件,想将燕都以北的土地送给我。”
焦镇期笑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公子理应高兴才对,为何显得忧心忡忡呢?”
我低声道:“他劝我将阿依古丽送入燕都,和七王子李国泰完婚。趁着婚礼之机,发动宫廷政变,棒李国泰为燕国的新君,然后向我称臣。”
焦镇期没有说话。默默端起酒杯,抿了口酒水,许久方道:“公子不相信他?”
我摇了摇头道:“高光远没有理由骗我。”
焦镇期道:“那么公子就是为了阿依古丽心烦……”
我苦笑道:“江山美人,本来就是男人最难以抉择的两件事,却经常摆在我的面前。”
焦镇期微笑道:“只有王者才有这样的烦恼。”
我感叹道:“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几乎每个女人都想远离政治,可政治却往往和女人密切地联系地一起。”我握住酒杯,凝视焦镇期道:“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焦镇期和我碰了碰酒杯,饮完这杯酒方道:“其实公子自已早已有了主意,只是不愿说出来罢了。我大胆的推测一下,高光远的条件早已打动了你的内心,可是你却不愿放弃阿依古丽,当初对燕琳如此,后来对郦姬也是如此。公子心中已然将阿依古丽当成了自己的女人,自然不会将她双手奉还给燕国。更何况现在地燕国奄奄一息,宛如等宰羔羊,根本没有与我方抗衡的实力。”
我低声道:“话虽如此,若是我拒绝高光远而选择战争,仍旧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相比较而言,我舍易求难,显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焦镇期道:“公子必然在想一个既能接受高光远地条件,又能保证阿依古丽安危的办法。”
我喟然叹道:“我现在才发现这世上两全其美的方法实在太少了。”
焦镇期道:“如果高光远确实可信。那么我们可以派出高手混入送亲队伍,即便是燕国宫变发生,我们也能够保证阿依古丽地安危。”
我不无顾虑道:“那样岂不是令更多的兄弟陷入危险之中。”
焦镇期道:“即便是如此,和发动一场战争相比。这样的代价也要小得多,公子不妨考虑一下。”
我皱起眉头道:“这件事我想亲自问问阿依古丽的意思。”
焦镇期点了点头道:“我这就派人去绿海原接她过来。”
此时阿东向我们走来,低声道:“主人,外面有一位法名圆慧的尼姑要见你!”
我微微一怔,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当日在琢城遇到秋月寒地时候,她曾经说过,若是有一日过世,让我将她葬在梅花谷中,难道说她现在已经过世了?
阿东看到我久未出声,低声问道:“主人,要不要我喊她进来?”
我摇了摇头道:“你们回避一下,我须得亲自出去迎她。”
走出门外,却见圆慧一身白色僧袍,静静站在雪地之中,手中抱着用白布包裹的骨灰坛。看到她满面凄楚的表情,我心中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想起秋月寒当初对我的深情厚谊,我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
圆慧看到我,缓缓跪倒在我的面前:“缥缈阁弟子圆慧参见主人!”
我慌忙跪倒在雪地之上,此跪并非是为她,而是为了待我如同师父一般的秋月寒,我低声道:“圆慧师姐,你且起来,我担待不起如此大礼”
门外的护衞看到我跪下慌忙也跟着跪了下去,圆慧这才意识到我所为何事,目光中闪过一丝感激,因为她乃是方外之人,我不好出手相搀,和她先后站了起来。
圆慧捧起骨灰恭恭敬敬的交到我的手中,颤声道:“师叔临终以前让我来找你,你答应过她地事情千万不可以忘记了!”
我含泪点了点头:“圆慧师姐放心,秋前辈待我恩重如山,她所吩咐的一切,胤空必然做到!”
翌日清晨,我和圆慧前往楚州城南的梅花谷,自从上次秋月寒向我提出这件事之后,我便让人将梅花谷周围的住户迁走,现在这裏已经是它无一人。
我并未让随从进入谷内,和圆慧两人手捧秋月寒地骨灰,缓缓走入梅花谷中。
我对秋月寒有种说不出的负疚感,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在我的潜意识之中。秋月寒的死和我有着莫大地关系,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被轻颜设计,落到如此凄惨的下场。
梅花谷中,积雪深深。清冷的空气之中夹杂着寒梅的清新香气,沁入肺腑,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谷口地小径十分狭窄,最窄的时候。公公容纳两人并肩通行,前行一里多路,眼前豁然开朗。谷内生满黄色腊梅,一株株竞相吐艳,傲立雪中。
望着枝头绽放的腊梅,我情不自禁的想起轻颜,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方。这个曾经对我柔情似水地女子,又怎会对自己的师叔如此残忍,难道她真的遗传了冷孤萱阴冷无情地禀性?我无法相信,轻颜和我相处的日日夜夜,表露出的情意绝非伪装,可是眼前的一切,我又该如何去解释……
圆慧拿出一张泛黄的地图,按照地图地所指我们继续前行,在梅花谷的西南角停下,这裏有一泓水潭。上方的流瀑因为天寒地冻早已凝结,水潭也结起了厚厚的冰层。这裏的腊梅花弄得格外繁茂,水潭的周圈层层叠叠全是黄色的花朵。
距离水潭不远处,有一座草亭早已坍塌。草亭后方还有两卒相连的茅舍。
圆慧泣声道:“师叔当年便住在此处……”
我点了点头,心中暗道:“秋月寒之所以选择梅花谷作为埋骨之地,是因为这裏对她有着特殊的意义。难道这裏便是当年她和花逐月的定情之地?”
我缓步向那茅舍走去,来到门前,伸手推开那结满蛛网尘丝地大门,没想到经年日之,那门扇早已腐朽,‘吱呀’一声倒在了地上。
走入房内,却见其中的桌椅板凳,全部保持着原貌,因为有了刚才的经验,我不敢再去碰室内任何的物品,生恐将之毁去。
圆慧道:“师叔让我将这裏全部焚毁!”
我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去,忽然贸然留意到西墙处挂着一幅画像,我向来喜好丹青,对于任何墨迹自然要多留意一些,当下走了过去,小心地从墙上摘下画卷,那画卷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浮灰,看不清上面到底绘的些什么。
我来到光亮之处,小心的拂去浮灰,却见画卷上绘的是一个男人的画像,那男子的面貌对我来说竟有几分熟悉,我用力眨了眨眼睛,凑到光亮处望去,目光登时凝滞在那画卷之上,许久未能说出话来。
这男子的面貌竟然有八分和曹睿相似,我脱口道:“怎么会是他……”
圆慧也凑了过来,她迷惑道:“你说什么?难道你认识此人?”
我迅速稳定了一下情绪,淡然笑道:“我只是觉得此人有些面熟。”
圆慧摇了摇头道:“此人我从未见过。”
我低声道:“他是不是花逐月?”
圆慧充满迷惘道:“花逐月是本门高手,加上他英年早逝,我并未见过他的真容,我听说他易容之术妙绝天下,这幅像究竟是不是他本人也未必可知。”
我点了点头,将那画像小心的收好,如果这幅画像真的是花逐月,那么曹睿无疑和花逐月有脱不开的关系,我几乎可以断定曹睿就是花逐月,可是他当初为何要将春宫图交到我的手中,又为何三番五次的点拨于我?曹睿的身上究竟拥有怎样的秘密呢?
我忽然想起采雪,当初我和曹睿的邂逅究竟是不是一场巧遇?采雪和他之间究竟是不是以前便相识?一层层的迷雾笼罩了我的内心,我恨不能立刻拨弄这所有的谜团,看清整件事情的真相。
圆慧亲手焚毁了这两间茅舍,我虽然不了解秋月寒和花逐月之间的那段过去,可是我能够断定,这裏曾经存留着他们最美好的回忆,茅舍的焚毁也代表着她的那段情感随着她生命的逝去而彻底终结。
我和圆慧将秋月寒的骨灰埋葬在烈火焚烧过的土地之上,按照秋月寒的吩咐,坟家要与地齐平,周围种植梅花。
我亲手完成了她的心愿。
我们恭恭敬敬的跪在秋月寒的墓前,拜了三拜。在我的心目之中,虽然和秋月寒没有师徒的名人,可是早已将她视为自己的师父。
我向圆慧道:“师姐打算往哪里去?”
圆慧轻声道:“我打算前往晋国。”
我微感诧异道:“师姐前往晋国所为何事?”
圆慧的目光落在我的左手之上,我垂头望去,她目光所关注的乃是当初秋月寒传给我的绿玉戒指。
圆慧道:“主人,我身为缥缈阁弟子自然要为缥缈阁出力,师叔临终以前,专门交待一定要主人照顾好缥缈阁的诸位弟子。”
我心中暗自苦笑,这缥缈阁该不会是一个尼姑庵吧,若是秋月寒留给我一帮尼姑让我照顾,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试探着问道:“师姐,缥缈阁究竟位于晋国什么地方?”
圆慧道:“缥缈阁位于晋是西凉城外清蜀山,主人去了那里便可以找到。”
我低声道:“可是那座八百里连绵的清蜀山?”
圆慧点了点头。
我苦笑道:“清蜀山如此之大,我即便是去了,也未必能够找到。”
圆慧指了指我手上的戒指道:“裏面有一条蟠龙,主人抵达清蜀山之后,龙头所指的方向便是缥缈阁所在的方向,无论你身处何方,龙头的指向都不会改变。”
我半信半疑的望向手上的这枚戒指,世上居然有如此神奇的事情?
圆慧料定我不会相信,轻声道:“此物乃是缥缈阁历代相传的致宝,只有缥缈阁主人才能够拥有它,当初师叔将它传给你,便代表将整个缥缈阁交到了你的手上,你千万不要让她失望。”
我郑重点了点头:“师姐放心,我一会保护整个缥缈阁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