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月圆(终章)(2 / 2)

翌日正午焦信果然抵达了康都,确信他回到皇城,我马上宣布赦免了绿珠,而且为焦信洗尘接风的晚安,特地让绿珠陪我出席。

焦信的表情凝重,刚刚返回康都便听到我赦免绿珠的消息,一切迹象证明,我是刻意逼近他返回康都,焦信既然敢回来,想必一切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臣焦信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焦信表面上仍然是极尽谦恭。

我微笑着将他扶起道:“你回来我便放心了。”

焦通道:“臣此次前来乃是为了胡人南侵之事。”

我摆了摆手道:“今日不谈国事!”转身向绿珠道:“绿珠,我请的客人到了没有?”

绿珠嫣然笑道:“应该就快到了!”

焦信迷惑道:“不知还有什么人会出席今晚的宴会?”

绿珠道:“陛下为你选了一位绝代佳人,今晚便是让你们两个见见面。”

焦信吃了一惊,慌忙道:“陛下,焦信还不想成亲!”

我微笑道:“焦信,你今年也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道你真的想孤孤单单的过上一辈子不成?”

焦通道:“好男儿当立业为先……”

我一语双关道:“立业和成家根本毫不矛盾,我娶了这么多地妻子,你何尝看到我耽搁了任何事情?”

焦通道:“陛下乃是天子骄子,焦信岂敢与您相比。”

我笑道:“我为你说的这女孩子,不是外人,乃是凤媚皇后的女儿紫萝公主,我已经认她为干女儿,无论容貌还是品德全都是万里挑一,难道你还信不过我的眼光吗?”

“臣不敢,不过紫萝公主如此出众,焦信只怕配不上她。”

我冷笑道:“焦信,你莫不是瞧不起我的干女儿吧?”

“臣不敢!”

绿珠看到我表情严峻,慌忙开口劝慰道:“你急什么?还是等他们两个见见,或许会一见锺情呢!”

正在这时,凤媚带着紫萝过来,我和绿珠微笑着迎了上去。

在我们的刻意安排下,焦信和紫萝相邻而坐,整个晚宴的进行之中,两人连一句话都没有说,非但如此,彼此都没有向对方看上一眼。

我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感叹,看来自己天生不是当媒人的材料。

晚宴过后,我让绿珠去问焦信的意思,自己让紫萝陪我去水榭长桥之上行走,看看她是否已经转变了心意。

紫萝默默跟在我地身后,行到长桥之上,突然柔声道:“陛下难道一定要让我嫁给他吗?”纵使我已经认她为女儿,紫萝仍然称呼我为陛下而非父皇。

我淡然笑道:“难道焦信不足以让你心动吗?”

紫萝用力摇了摇头道:“我心中早已另有所属,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我缓缓转过身去,却见紫萝痴痴的看着我,美眸之中已经满是泪水。

“紫萝不愿嫁给他!”

我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这件事最后竟然被我搞成了这个局面。

我冷冷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自作主张!”留下她独自一人待在原地,转身向绿珠地方向走去。

紫萝鼓足勇气在我身后唤道:“陛下难道不想问紫萝心中想得是谁吗?”

我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从绿珠的表情我已经知道,她和焦信地谈话同样毫无进展,焦信在感情上地执着远远超乎我的想象。更可悲的是他在感情上天生便是一个失败者,任何与他联系上的女性心仪的目标偏偏是我。

第二天一早,我便下旨封焦信为忠勇王,御赐焦信和紫萝成亲,此事我不再征求焦信和紫萝地同意,我身为大康的帝王,中原的霸主,区区一件小事,我又何需顾及他们的感受。

再次见到焦信之时,焦信地神情变得压抑之极,他应该可以看出,我试图用婚姻将他束缚,让天下人都知晓我对他地恩德,表面上将他提升,实际上却悄然剥夺他的兵权,让他羁留于康都城内,他的自由业已让我完全控制了起来。

我在焦信大婚之期到来之前,亲自前往他的府邸去探视他。

一阵没有见到他,焦信瘦了许多,沉默了许多。

我让人准备好酒菜,与焦信对饮。

焦信看来没有太多的心境饮酒,喝了两杯,便放下酒杯,黯然叹了一口气。

我微笑道:“佳期将至,你为何唉声叹气,难道你我安排的这桩亲事不满意?”

焦信低声道:“臣是在担心胡人之事,拓拔淳照对大康的疆土虎视眈眈,焦信如何能安心娶妻。”

我呵呵笑道:“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还是你说的,地确很有道理。”

焦信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话。

我饮干杯中美酒道:“胡人想要南侵必须要等到春暖花开的时节,对我们来说仍然有充分的时间去准备,我已经让胡文邈将军统帅大军前往北方布防。”

焦通道:“陛下,汉国仍未平定,我国在北方地兵力只怕无法形成足够强大的防线。”

我笑道:“云娜已经亲自前往南方督战,一月之内必然可以将汉国拿下!”

焦信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我会让完颜云娜前往南方整军,更想不到我会猝然发动对汉国的进攻,低声道:“冲锋陷阵之事,怎可以劳烦娘娘,我身为这次攻打汉国的统帅……”

我的笑声中充满了得意:“焦信,多年来你一直不辞劳苦的为我东征西讨,我看在眼里,痛在心裏,藉着这次的大婚之机,你刚好歇一歇,好好留在康都过几年舒心安逸的日子,为焦氏一门续下香烟,也算对你父亲的在天之灵有所安慰。”

焦信淡然一笑,我这句话不无向他摊牌之意。焦通道:“焦信过惯了沙场上出生入死地日子,若是让我留在康都内享福只怕比杀了我还要难过。”

我目光一凛。

焦信的表情并未流露出任何的恐惧:“再说,焦信手下的那帮将领虽然能征善战,可多数都是粗鲁无礼之人,娘娘前去,只怕未必能够约束他们。”他分明在向我暗示,若是我对他下手,他的那帮亲信会趁机作乱。

我笑了起来,焦信难道以为凭着他手下地那帮亲信和兵马,就能够和我相抗衡?

我凝视焦信悬挂在厅中的巨幅地图道:“燕、秦、中山、晋、韩、齐这一个个的国家都已经拜伏在大康脚下,剩下的汉国早已不足为虑。”

焦通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汉国昔日曾经强盛一时,这些年来,大康的版图大不断扩展,可是汉国无论是经济上还是军事上从未停止过前进,尤其是汉国的水军,更是天下之冠,陛下想要对付他们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娘娘虽然能征善战,可是在对付水军方面并非她的特长,请恕焦信直言,这次陛下让娘娘领军和汉国的水师相抗衡,并非上策。若是稍有不慎,只怕我方会损失惨重。齐国虽然已经臣服,可是我军惨败,齐王未必不会兴起倒戈之念,更何况我们的北方还有胡人虎视眈眈,还望陛下多加考虑,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缓步来到地图之前,手指沿着康汉两国的长江沿线描画:“汉国地水师地确是天下间最强,不过他们却是必败无疑。”

焦信微微一怔,我充满信心的语气,让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我笑道:“有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战事一旦打响汉国的李慕雨便会倒向我们的阵营,对我来说汉国整个长江沿岸的布防开同虚设,云娜虽然不擅水战,可是越过长江之后,只怕很少有人能够抵挡她前进的脚步。”

焦信神情黯然,我一直都没有将李慕雨向我投诚的事情告诉他,显然我对他的不信任由来已久。

我又道:“身为大康地士卒,理当明白,他们究竟是为谁而战?”无论我领军与否,在大康士兵的心中地位之尊崇,仍然无人可及。

焦信沉默许久方道:“陛下让我返回京师,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让我成亲。”

我凝视焦信的眼眸,仿佛要看穿他内心真正的想法:“焦信,我招你北上抗胡,你为何三番两次的推诿不来?”

“臣对陛下之忠心对天可表,我所做的一切都为了大康的利益。”

我冷笑着转过身云:“焦信,我并非不相信你,只不过很多人都在我耳边说,你有谋反之意!”

焦信骇然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焦信能有今日,全都陛下所赐,焦信如何敢有谋反之心,还望陛下明察,不要被宵小之辈蒙敝。”

我大笑着将他扶了起来:“我就是让他们看看,焦信是我最忠心的手下,焦信是我最亲密的侄儿,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会有谋反之心。”

“多谢陛下!”焦信地一张面孔已然变得煞白。

“你不是好好休养一下,需要什么尽管让车护衞去办,军中的事情,你暂时不要操心了。”

焦信默默点了点头,此刻他心中的滋味定然是痛苦到了极点。

云娜亲自前往南疆督战,乃是陈子苏地意思,想要控制住焦信的亲信手下,单凭云娜的威慑力只怕不够,关键时刻,轻颜挺身而出,以她妙绝天下的易容之术,扮作焦信的模样,和云娜一起前往南疆,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焦信,所有的大势尽在我的执掌之中。

走出将军府,正看到一群马队从前方经过,为首的正是车昊,看到我他慌忙自马上下来,率领众人向我行跪拜之礼。

我微笑道:“这两日只怕又要辛苦你了。”

车昊道:“主人放心,这件事车昊一定会做好。”

此时远处传来一声急促的马蹄声,却是唐昧纵马向这边赶了过来。车昊低声向我道:“唐昧之前已经来过了两次,都被我阻住。”

我点了点头,唐昧也没有想到会在这裏遇到我,翻身下马,慌忙行礼道:“唐昧参见陛下。”

我淡然笑道:“我让你去绿海原公干,为何你仍然留在这裏?”

唐昧仍然跪在地上道:“陛下,臣想求你一件事情。”

我叹了口气道:“自从我登基以后,感觉你们和我都生分了许多,却不知是我改变了,还是你们改变了。”

唐昧和车昊默默无语。

一阵冷风吹过,我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指了指我的坐车道:“唐昧,你跟我上车去说话。”

唐昧跟我来到车内,低声道:“陛下,臣想请你放过焦信。”

我呵呵笑了起来:“唐昧,我何尝说过要对付他了?”

唐昧急的眼圈都红了,颤声道:“陛下,焦信虽然不是焦大哥亲生,可是却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这么多年来,他为陛下东征西讨,立下显赫战功,少年人难免有些张狂傲气,可是若是说他反叛,唐昧死都不会相信!”

我笑道:“我和焦大哥的感情决不次于你,焦信在我心中地地位和你也是一样,你放心,今晨我已经让云娜和他一起返回南疆了。”

唐昧半信半疑道:“陛下既然让他返回南疆,为何还要车昊守住将军府,不让任何人入内?”

“你不相信我?”我面色转阴。

唐昧道:“唐昧不敢,唐昧虽然愚鲁,可是也能够看出这次焦信抗命已经激怒了陛下。唐昧不敢求陛下赦免他,只求陛下能够留下他一条性命,让他安安稳稳的度过以后地日子,让焦大哥在九泉之下也能够瞑目。”

我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当他是亲生儿子一般,岂会对他不利?”

唐昧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回到宫中,凤媚专程前来拜见我,已经等候多时,楚儿和采雪在一旁陪着她,凤媚一双美目哭得通红,不用问就知道她一定是为了女儿的事情前来。

我本不想和她多说,怎奈楚儿将我强留了下来:“凤媚有话对你说。”

我只好坐了下来,刚才被唐昧搞得心情烦闷,不耐烦道:“凤媚皇后要悔婚吗?”

凤媚咬了咬樱唇,鼓足勇气道:“无论陛下怎样降罪,凤媚都要将心裏的话说出来。”她双膝跪地道:“自从陛下赐婚之后,紫萝便开始绝食,眼看就要奄奄一息,这样下去,不等大婚到来,我女儿便……便要……”说到伤心之处,她不禁大哭起来。

楚儿和采雪在一旁看着我不无嗔怪之意。

我淡然笑道:“我虽然赐婚,可是并未让他们马上便举行婚礼,再说焦信已经随同云娜前往南疆,这件事以后再说好不好?”

凤媚泣声道:“凤媚斗胆说一句,其实紫萝根本不会喜欢焦信,她自小便将陛下视为心中的英雄,长大后也从未改变过……”

楚儿和采雪两双美目向我虎视眈眈的望来,我尴尬之余,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能被美女暗恋毕竟是件光彩的事情,在这方面焦信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凤媚低声道:“陛下若是真的可怜这孩子,还望陛下能够屈尊前往我那里,劝紫萝吃饭,否则……我只有替女儿收尸了……”她哭得无比伤心。

楚儿叹了一口气道:“凤媚姐姐,你先回去,我答应你,回头和陛下一起去劝劝紫萝。”

凤媚连连谢恩,这才离开了皇宫。

凤媚走后,楚儿和采雪笑盈盈向我走来,楚儿讥讽道:“我还当你真心为焦信去办婚事,没想到你居然假公济私,连女儿的主意都打上了。”

采雪笑道:“这也难怪,陛下地風采岂是一个豆蔻少女所能够抵挡的。”这丫头居然也学的牙尖嘴利。

我苦笑道:“天地良心,我何尝对紫萝有什么想法,当初我若是有了其他的想法,我岂会认她做干女儿?”

“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楚儿问道。

我呵呵笑道:“的确有……这么一点……”

两只粉拳同时落在我身上。

帷幔后传来一阵娇笑之声,原来我的诸位爱妃竟然都躲在帷幔之后,一群人上来将我团团围住,我慌忙讨饶道:“我知错了,知错了,还望诸位娘娘恕罪……”

我终究还是没有去见紫萝,不过楚儿和采雪代我前去,紫萝居然很顺从的放弃了绝食的想法,我一直都不明白楚儿是用什么办法让这个女孩不再坚持,直到后来,紫萝成为我地妃子之时,她才告诉我,楚儿代我答应她,日后将她纳为嫔妃。

在云娜和李慕雨的里应外合之下,汉国仅仅坚持了两个月便宣告灭亡,我依照当初和姑母的约定,立我地三表兄项达生为汉王,云娜和轻颜两人以出众的智慧,将南部军中的隐患一一清除。

成功的灭掉汉国,也预示着我已经将整个中原统一,昔日分裂的八国重新成为一个整体。

拓拔淳照根本没有想到我会在短时间内,干脆利落的灭掉汉国,从而可以将主要兵力调往北部边境,形成规模庞大的防线,与他抗衡。当年春日,拓拔淳照考虑再三之下,终于放弃了南侵的念头,提出和我在绿海原再次和谈,重新签订疆界之事。

我看完拓拔淳照地国书,冷笑着将国书扔在龙案之上。

满朝文武都在等待我开口表态。

我大声道:“许相国!”

许武臣缓步出列道:“臣在!”

“替我拟一国书给拓拔淳照,大康和胡国地疆界早已圈定,根本没有任何谈判的必要!若是信守当初的约定,康胡之间必可和睦相处,如若不然,便请他厉兵秣马,与我等在北疆兵戈相见。”这番话我说得掷地有声,斩钉截铁当众表明了我绝不会做任何退让的立场。

群臣的目光中流露出自豪和敬佩的目光,国家富强方可找到尊严,历经多年隐忍退让之后,统一后的中原终于可以硬起腰板对胡人说不。

退朝之后,车昊前来见我,带来焦信病重的消息,我反覆考虑之后,仍然决定去探望他。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气息奄奄地病人竟然是焦信,听到我的脚步声,焦信无力的睁开双眼,苍白的唇角露出一丝凄然的笑意:“陛下……来了……”

我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歉意,如果不是我对他的打压和软禁,焦信或许不会沦落到如此的地步。

焦信望向车昊道:“车护衞……我有几句话……想私下对陛下说。”

车昊看了看我,我挥手示意他离开,扯了一张椅子在焦信床边坐下。

焦信挣扎着坐起身来:“陛下为何不杀我……”

“我为何要杀你?”

“陛下……不是以为……我犯了谋逆之罪吗?”

我反问道:“你当真谋逆了吗?”我虽然软禁焦信多年,可是从未曾将他定罪。

焦信沉默了下去,许久方道:“焦信从开始便做错了,我不应当返回康都……”

我冷笑道:“你以为区区十兵马可以逆转整个干坤?”

焦通道:“天下间若有一人可以做到,那人便会……是我……”言语中充满了自信与失落,激动的情绪让他剧烈的咳喘了起来,过了许久方才平复下去,苍白地面孔多出了一些血色。

我凝望焦信,默默想到,倘若当初我对他稍有犹豫,只怕后果将不可想象。

焦通道:“这几年来我反覆在想着一件事情,陛下究竟比我强在何处,今日我方才想到了,我善领军,你却擅用将,驰骋疆场,却未必可以掌控天下……”

焦信歇了歇方才道:“陛下对我不薄,可知道我为何要……生出谋反之念?”

我忽然觉察到焦信今日的异常,他主动承认自己昔日谋逆的计划,难道说他地病情已经无药可医,或者是他对眼前的境遇心灰意冷,产生了弃世 之念?

“当日我听闻陛下将绿珠打入冷宫之时,便知道陛下要借此来对付我……,然而我仍然要来,因为在我心中……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比她……更为重要……”焦信的双目之中隐然闪动着泪光。

我叹了口,焦信这一生注定为情所困,若不是这件事,他或许仍然是我忠实的将领。

焦通道:“陛下,我求你一件事,临死之前可否让我再见一眼?”

我缓缓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踏出门外之时,我停顿了一下:“不行!”

凄冷的秋风吹过,一片枯黄的落叶翻转飞舞着从我的面前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