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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二清晨,也就是孙策周瑜带着吴军主力从江陵东归后的第四天、也是他们通过洞庭湖口后的一天半。
(注:十日傍晚通过的洞庭湖口,经过了十日夜和十一日的白天、黑夜,一共一天两夜,所以是一天半)
因为刚刚经过夜晚的行军,昨晚要通过的又是沙羡这种较为狭窄的江段,所以吴军的船队为了防止相撞,阵型拉得比较长。
虽然距离月圆之夜只剩四夜了,按说晚上的月光亮度应该还可以。但问题是上弦月都是每晚前半夜才悬在空中、后半夜就落下了。
农历每个月的初七、初八是标准的上弦月,子时月亮就准时下落。初十到十二则是上弦月到满月的过渡,拖延到丑时末刻或寅时初刻,大约四更天月落。
昨晚天亮前有一个半时辰多,江上是没有任何自然光照的,全靠船只点起火把,告诉友军自己的位置。
六万人的大舰队,楼船就有三四十艘,斗舰过百,艨艟数百,走舸上千,可谓舳舻数十里、旌旗蔽空。
舰队先锋已经过了沙羡四十多里水面,距离下一处的狭隘赤壁也只剩五十多里路(沙羡到赤壁水路距离九十里)。而断后的部队还在沙羡狭口内慢吞吞排队呢,就像后世高架匝道口排队的车子等并线。
便在此刻,孙策和周瑜接到了一个让他们不安的消息。
船队最后方,还在沙羡窄口排队的殿后舰队,在殿后的校尉董袭指挥下,发出了狼烟传讯的警报。
舰队作战,也是会用类似于长城御敌一样的烽火狼烟通讯手段的。尤其是舰队规模太大,前后几十里甚至上百里远,烧狼烟就能让信息很快传到中军。
经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几次狼烟接力、信号确认,孙策已经明确知道了后方的情况:是李素从巴丘带着汉军舰队追击上来了!
而且李素的航行速度应该比董袭更快,董袭已经判断出一味避战、加速航行是跑不掉的了,不然不会发这种信号(能逃跑和逃不掉,战前约定的是两套不同的烟信号)。
孙策身边的一名中军亲卫将领宋谦立刻前来请示:“主公、都督,是战是走?若是战,前军不能再全速了,要重新结阵,否则会被各个击破的。若是走,那就让董校尉停下堵住沙羡窄口,独力与李素追兵交战,前军继续全速航行!”
孙策一拍座下船楼的木板垛堞,喝令:“怎么可能放弃董袭让他为我们断后!李素的人马还不如我们多,至少连我们一半都不到!水战我们江东子弟还没怕过。
过去这两个月,他们不就是仗着北人平原野战强,或者是依托坚城营寨固守,李素终于有胆全军跟我们长江决战,机不可失!
董袭现在应该还只是瞭望发现了李素的追兵,这么算来双方至少还有十几里路的距离,够我们前军放慢速度重新布阵了。”
孙策这一决策,固然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仍然是水战战力占优的一方。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知道,即使李素真有什么他至今还无法料到的未知诡计、有可能扭转双方战力对比,那他也同样别无选择——
若是在通过沙羡的时候就放弃董袭,折损一部分后军。考虑到李素既然能追上来,那就说明李素的船队航速是比吴军舰队稍快的。那么,沙羡下游九十里外的赤壁狭口,自己还会再被追上一次,还会再被逼断尾求生。
连续两次分兵放弃断后的部队,这种糟心事儿怎么可能是孙策这种暴脾气接受得了的?眼下优势还在,当然死磕到底!
索性就趁着沙羡和赤壁之间这段江面还算宽阔,战场宽度普遍有四五里,在这个宽敞的地方摆开阵势好好打个大决战。
周瑜见义兄下定了决心,他也没有多说,这次他在战略决策上和孙策是高度统一的。
不过周瑜毕竟是水战天才,在排兵布阵上另有天赋。所以他很快把孙策模糊笼统的命令,变得有条有理更易于执行。
他知道己方舰队庞大,而沙羡和赤壁之间这段开阔江面两岸没有山壁夹束,所以靠近岸边的航道水深很浅。
如此一来,看似那么宽,其实能让楼船航行的主航道宽度,也就比赤壁宽了没多少,最多三里地。
周瑜就立刻用旗号招呼,把楼船全部集中到中军,三十多艘大楼船分两层错落排开,每艘楼船之间横向距离五十丈,纵向前后交错也差不多是五十丈。
楼船前面排一行斗舰,然后两岸离岸边一里到一百丈的这一段江面,也全部用斗舰逡巡填充。再往岸边不足百丈的浅水,全部用艨艟和走舸,横截大江,同时又确保有足够的迂回机动空间。
原本断后的董袭部,在周瑜给中军布好阵后,也已经全部驶出了沙羡峡,进入了开阔部分江面。周瑜用鼓角旗号指挥,让董袭立刻掉头、后军变前军,充当迎击李素的先锋。
做完这一切,整整花了小半个时辰之久,整个过程中又不可能提前下碇固定位置,所以吴军舰队也不免顺流往下游又走了十几里。
最终交战时的状态,就是吴军船阵西北-东南宽度五里,西南-东北向长度达到二十里,先锋董袭距离西南边的沙羡峡口三十里,断后的陈武(原本是先锋,掉头应战后成为断后)距离东北边的赤壁峡口四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