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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山区的寒冬,积雪封冻,道路难行,任何试图发起进攻的行为,都会受到巨大的后勤惩罚。
如果用后世p社玩家的术语来阐释,那就再加一个“部队堆叠作战效率惩罚”。
刘袁两军都自然而然转入相持防守、查漏补缺把前沿对峙防区的每一个漏洞补满,堆上部队死守。
腊月剩下的二十天,乃至整个正月,前后加起来五十多天,两军就在这样的消耗对峙中平稳渡过了。
刘备和袁绍本人都分别坐镇长安和邺城,每天烤着银霜炭炉喝着中山冬酿取暖,两朝的文官们日子也没什么变化,一切还算舒坦。
不过,以关羽、诸葛亮为代表的前线将领、参谋人员,条件还是会艰苦一些。他们充其量只能在野王、温县等小城里盘踞,更苦一些地得驻扎在野外关隘营地里,吃喝取暖都不如大城市。
袁绍军那边,张辽麹义文丑的情况只会更差,不但物质条件供给不如汉军,还要提心吊胆内部派系斗争和诬陷是否会爆发——
麹义收到过诸葛亮劝降信这事儿,至今还没有爆料出来。但麹义心里很清楚,这事儿没算完。诸葛亮不爆料到袁绍那儿,不是诸葛亮良心好,只是诸葛亮想让这事儿多酝酿发酵一阵子,将来爆发的时候就显得演技更真实,让袁绍多一些前后串联的联想空间。
这种定时炸弹,都是埋得越久越说不清的——除非麹义先自乱阵脚,把那天收到过诸葛斥候射过来的箭书的心腹都杀了灭口。但如果他真这么做,诸葛亮会很乐意看见,再立刻用后招陷害麹义的时候,绝对能让麹义百口莫辩。
何况操作越多,出错概率也越多,谁知道麹义有没有把握一次性杀光?万一有漏网之鱼,或者消息有扩散,杀了一批知情者后,剩下的个别生还知情者只会愈发狗急跳墙反咬。
麹义这颗定时炸弹,是怎么都不可能彻底排毒排干净了。
整整五十多天,袁军在河北的二十五万人,因为后勤的迟缓低效、加上士兵冬天野外执行巡逻驻防任务需要消耗更多热量抵御寒冷,食物消耗速度超过规划预期,结果导致相当一部分士兵连顿顿吃饱都做不到。
上面分配军粮都是按规划的,不知变通,也没条件变通,结果就是谁执行巡防任务多谁饿得快谁自己扛。将领也没办法,就把嫡系部队尽量留在城里猫冬,把任务交给非嫡系不受待见的人执行,结果导致非嫡系部队愈发压着怒气不敢发泄。
或许有人会奇怪:河北平原如此富庶,邺城和河内存粮如此之多,怎么会让前线不足呢?
事实上,后方粮食确实很多,但是通过壶关等处走山路往前线运的运力不够。尤其是腊月的时候抢运是按计划消耗量运的,之前没想到冬天要在上党多驻扎十万正规军。后来发现超耗不够吃,已经是正月里、壶关道都彻底被冰雪封了。
而这时候,或许又有外行会奇怪:一定要在上党以守势驻扎那么多人吗?而且是在补给那么艰难的地区,不打仗干耗着?
这就涉及到关羽诸葛亮之前营造出来的态势、对袁绍军上上下下有识之士的心理诱导了——如今的局面,跟五百年前的长平之战,已经是相似到极为神似的地步了。
对历史了解不深的读书人,或许只知道“秦把韩国打成两截、导致北边与韩国本土断开成为飞地的上党投降了赵”。
但事实上,这里面还有一个更致命的细节,那就是上党投赵之前,“秦将韩国截断”的战役,正是“野王之战”。
历史上战国后期,黄河以北的河内、到黄河以南的成皋、中牟等地,原先都是属于韩国的领土。秦军在长平之前,正是攻破了野王城,才宣告了韩之上党与韩本土隔断的。
因为野王城是丹水沁水的分叉口,这座城丢了,就意味着上党作为丹水流域的一个郡,失去了连接黄河流域一切其他地区的水上交通。如果有野王,上党的补给运输成本能比走壶关翻太行山便宜至少二十倍。
所以历史上上党一开始才是韩地而非赵地。上党和韩地的交通成本低于和赵地交通成本二十倍。赵不得河内而单独持有上党,是非常亏的。
汉军学秦军拿了野王,等于是让上党的十万人的运粮路途损耗,提高到相当于“走黄河水路用船给两百万人运粮”的损耗了。
那么大的损耗,按说正常情况下总该逼得袁绍下死力气猛攻夺回野王了吧?拿下一座不算坚固的小城,就能减少“相当于黄河水运给一百九十万人供粮”的损耗,怎么看都很划算,哪怕死几万人也是值得的。
可袁绍不敢,问题又绕了回去:长平之战已经给赵地军阀下了一道士气人心极为压抑的历史教训,稍微读过书的人都会产生不好的联想,联想到“进攻必败,进攻就是赵括。死守相持才是廉颇”。
人心士气如此低迷不可用,谁敢主动进攻?所以,袁绍为了维持人心,维持那个内心神秘主义的“天命”加持,也要顶着后勤压力先证明“我不是赵括,我的路子跟赵括绝对始终截然相反”。先把“天命”立住了,才能谈打仗。
用兵之道,首在攻心,下政攻城,此之谓也。
整整五十多天,袁绍就这么被耗着,指望用时间来证明自己的正确。
……
当然,袁绍在这五十多天里,也不是什么都没干。因为前方的部队被歼灭了好几部,他不得不趁着冬季农闲,让负责后方工作的监军、谋士加快征兵进度,强征新兵加紧训练,试图填补一部分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