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是刹那间,“哈哈哈…”他就爽然大笑,“仲德啊,当年孤错杀吕伯奢,陈宫陈公台质问于孤,孤就告诉他,‘自古以来就是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忠义和奸恶都不是从表面就能看出来的。’他陈公台就是‘昨天’看错了我曹操,今天又看错了我曹操,最终才在那白门楼上被绞死!可孤永远是孤,孤从来不怕别人看错我!现在看来,这李藐的胆子有点儿孤年轻时候的味道了!”
这…
好一个“大奸似忠,大伪似真”,曹操这一番话引到李藐的身上,就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了。
“丞相是觉得…”程昱试探着问。
“不忙着猜。”曹操笑道:“孤笃定,今夜,这李藐是忠是奸,就要有所定论了!”
果然…
就在曹操与程昱畅谈之际。
得到消息的曹丕步履匆匆地前来,他心急如焚地就要往曹操的书房里闯,一名虎贲甲士忙伸手将曹丕拦下。
“五官中郎将留步啊!”
曹丕怒道:“闪开!”
这时,许褚从门内走出,张口道。
“子桓公子,丞相正在议事,容末将先去禀报一声,可好?”
看到许褚,曹丕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平复住那急不可耐的心情。
他拍了拍袖口处藏匿着的《九品官人法》,躬身道:
“有劳虎侯!”
书房内,曹操的声音还在继续,“李藐向子健献两计,一计已经奏效,另外一计是什么?孤倒是很期待啊!还有,他向子桓献出的那一本《九品官人法》,又是何意?哈哈,到底是首鼠两端,还是精于权谋,很快孤就能知道了!”
这时,许褚进来禀报,“丞相,五官中郎将求见。”
曹操对着程昱笑笑,“你看,孤的这个儿子已经沉不住气了,仲德你先下去吧!”
程昱请示道:“丞相,要不要臣去细查这李藐?还有…那刘桢?似乎那刘桢与子桓公子走的很近哪?”
曹操明白,事关子桓、子健,这次连程昱也沉不住气了,要探他的话锋。
他冷冷的瞥了程昱一眼,“一个李藐?校事府去查还不够么?”
程昱一惊,他懂得曹操最厌恶的,便是旁人揣摩他的心事,知道自己犯了忌讳,忙说:“臣失言,臣知罪!”
程昱躬身退下,许褚请示道:“丞相,是否安排子桓公子进来?”
“不!”
曹操笑着摆摆手,“等等子健!”
果然,诚如曹操所料,曹植也闻讯赶来了,忽然看到弟弟曹植赶来,曹丕连忙迎上,他知道,这个时候曹植来此,必是有要事。
甚至是紧急军情禀报。
曹丕面色和善:“子健也听说父亲归来了?”
曹植道:“是,请个安就回去。”
兄弟二人皆是欲言又止,最后曹丕点了点头,恭敬的站好等待。
曹植则来到门口向门吏说道:“烦请这位军士去通报一声吧?”
“丞相说过,四公子来,无需通报,公子请进!”
虎贲甲士直接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曹植晚曹丕一步到这里,却先曹丕一步坦然进门,这微小的差别落在曹丕眼中,让他心头的紧张与委屈都涌了上来。
——‘子健是戴罪之身,可我…我是有功之人哪!’
一时间,曹丕不由得双拳握紧,牙齿也咬住嘴唇。
就在这时。
许褚走出吩咐道:“丞相召五官中郎将…”
曹丕这才抬眸,连忙快行几步跟上曹植。
他不知道曹植今夜来这里所为何事?
可…这些在他曹丕看来,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曹丕今夜,就是来赌的,赌那李藐献上的《九品官人法》能够,让他在世子的争夺上,占得先机。
也能助他一臂之力——乘风而上。
…
…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江陵城,糜家府邸内,桌子上摆放着最高端的食材,用最朴素的“蒸”的方式,组成了一桌子的盛宴。
还有那到处摆放的,数不尽的…千锤万凿的珍贵古石,让人目不暇接。
糜芳与傅士仁坐在一侧,关麟坐在另外一侧。
似乎,三人相谈甚欢。
当然…这很容易理解。
三人均热衷于搞钱,聊到搞钱这件事儿上,三人是一拍即合,一丘之貉。
唯一的区别在于,关麟讲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傅士仁与糜芳讲究的则是…
呸…
他们讲究个毛毛虫!
只要能搞钱,做军火买卖都不在话下,啥玩意都可以搞。
“子方叔,傅将军…你们问我为何要把那‘血不湿’卖到中原与北方,其实很简单,第一个是材料…虽然‘血不湿’用的布很少,但是‘布’这个材料极其稀少,如果大规模的生产,会消耗大量的布匹,与其用荆州与益州的布匹和其他材料,不如用中原与北方的!”
“第二个是镔铁,还是接方才的话题,用北方与中原的材料生产这‘血不湿’,然后高价再卖给他们,只要有盈利,这些商人会帮我采购到北方与中原的镔铁,这些是极其难得的…同样的,这就能形成了最完美的闭环。”
“用北方的材料赚北方的钱,用北方的钱换北方的镔铁,再用这些镔铁打造出兵刃铠甲,再攻占北方的地…这是一个极其完美的闭环!”
“第三个嘛,则是依赖…你们只知道刀枪剑戟、斧钺钩枪能伤人,却不知道,商品一样能伤人,钱更能伤人!话我就放在这儿,只要我们有足够的钱,只要我们的商业做的足够的大,他曹操能顶得住我爹的进攻,却未必能顶得住咱们的贸易战,贸易战是防不胜防的!”
言及此处…
关麟眨巴了下眼睛,像是回答完了,等待糜芳与傅士仁的继续提问。
果然,傅士仁问道:“何为贸易战?”
“这个我做个比喻。”关麟试着讲解道:“春秋战国时期的齐桓公…那个公子小白你们知道吧?”
“那时候,鲁国和粱国是齐国边上的两个小国,齐桓公想要攻占齐、鲁二国,于是问计管仲,管仲就用了一出贸易战、商业战…简单点说就是鲁粱二国的百姓善于织‘绨’,于是齐桓公穿着用‘绨’制成的衣服,并命令身边的臣子也必须穿着‘绨’制的衣服!”
“有道是上之所效,下必甚矣,果然,齐国的百姓看到他们的君主及近臣都穿着着绨制服饰时,就纷纷效仿,当齐国对于绨的需求量大幅增加后,齐桓公再下令严禁齐国本国百姓生产绨,齐国的百姓若需要购买绨,只能向鲁国或者粱国购买,如此便造成了一个后果?”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
糜芳与傅士仁很感兴趣。
异口同声:“什么后果?”
关麟继续道:“后果就是,聪明的鲁、粱二国百姓,发现织绨售卖所获得的利润,要远高于务农所得,因为逐利的天性,鲁粱二国的百姓…均放弃务农转而大力发展织绨产业!而这造成的后果就是,仅仅两年,鲁、粱二国几乎无人再耕种,整个二国一片萧条,百姓长期处于饥饿状态,温饱都无法解决!”
“在这种情况下,齐国只需要稍微施压,鲁、粱二国民心所向,几乎兵不血刃的就投降了!这便是贸易战、商业战,也是兵不血刃的夺下城池的办法。”
啊…
啊…
随着关麟的话,糜芳与傅士仁瞪大了眼睛。
宛若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傅士仁惊问道:“依着云旗公子所讲,若是我们的财富足够的庞大,也可以大力收购某项物品,致使曹魏的农业瘫痪么?”
“理论上是可以的。”关麟微微颔首,“不过,这个需要的钱财太多了,可不是三瓜俩枣可以搞定的,我举这个例子,只是让你们知道,我爹的兵马可以攻城陷地,咱们三个,这一条船上的贸易、商业,一旦做好了,冷不丁的突然挠他曹操一下,也是无往而不利!防不胜防!”
讲到这儿,关麟用筷子夹起一块儿“蒸好的鲜鱼”…
他感慨道:“其实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为啥总觉得我爹就是个不长脑子的莽夫,就是因为,他读《春秋》,读了个锤子…但凡用心去读进去哪怕一丢丢,都会知道贸易战的可怕,知道搞钱…才是重中之重!学武,呵呵,学武救不了大汉!”
说到这儿…
糜芳连忙附和道:“搞钱是对的,这点上,咱们三个,那是英雄所见略同!”
傅士仁也感慨道:“说的没错,这杯敬云旗,我跟着玄德公征战三十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清新的理论!”
“这叫什么理论?”关麟摆了摆手,感慨道:“所谓…高端的食材吗,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这攻城陷地也一样…我爹费劲巴拉的,也不过攻下一两座城池,可咱们能让他整个曹魏瘫痪咯!”
又是一番感慨…
倒是关麟,方才从傅士仁口中听到了“玄德公”这三个字。
关麟索性补上一问。“傅将军,我记得,咱们方才坐下,你便问我…为何你跟随玄德公这么多年,却不受重用?”
呃…
话题一下子变得这么敏感么?
傅士仁连忙颔首。
“云旗公子知道么?某愿闻其详啊!”
“其实很简单。”关麟一摆手,他豁然起身,朗声道:“原因只有一个,因为我大伯,他眼瞎!”
“否则,他怎么会看不到我眼前的‘卧龙’与‘凤雏’呢!”
俨然…
这一刻,卧龙与凤雏,因为糜芳与傅士仁,又、又、又、又被赋予了全新的定义!
关麟琢磨着。
——‘就这样拿下这两位吧!’
——‘还是那句老话,高端的食材吗,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低端的食材,就直接用钱砸吧,砸着砸着,保不齐就真成商业领域的‘卧龙’与‘凤雏’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