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啷啷啷——”
兵器碰撞的声音还在响彻。
一时间,雷鸣般的击打声还是持续不断的在这北邙山的半山腰响起。
关兴极尽所能的在这此间迅速移动,曹婴则是死死的护住马钧,以不变应万变,不动如山。
“只能用它了…”
随着关兴又一次小声的嘀咕,他总算将藏在腰间的“杀招”,也是他最后的底牌一股脑的抛出。
是暗器——
是一枚由镀金铸成,闪闪发光的圆筒,上面有两道枢纽,按下枢纽,筒里的暗器便飞射而出。
正是关麟设计,黄承彦制成的五种暗器之一,大名鼎鼎的,也是杀伤力、破坏力最大的“孔雀翎矢”——
话说回来,华夏的暗器共有三百六十余种,但其中最成功、最可怕的就是“孔雀翎”。
当关兴将孔雀翎抽出,按下枢纽的一刻。
一枚弩矢迅速的从那镀金的圆筒中射出,朝曹婴、马钧所在的位置飞射而去——
“又是暗器?”
曹婴并没有太过在意这“暗器”…
事实上,她根本不会想到这是“孔雀翎矢”…
也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孔雀翎矢”,更不可能将眼前这个如同弩矢般的兵器与成功刺杀曹纯的凶器联系在一起。
她一如既往的挥剑想要格挡。
可没曾想,就在那金色圆筒发出的“弩矢”射出一段时间后,它竟凭空突然绽放开来,美丽的就像是孔雀开屏一样,辉煌灿烂。
那耀耀的光芒,刹那间仿佛照亮了这整片北邙山的夜。
乃至于曹婴都要被这种惊人的生灵感动得目瞪神迷…
每一根羽毛都仿佛经过精心雕琢,它们在空气中舞动,宛如一只真正的孔雀在展翅开屏,美丽而致命。
随着它的接近,一股森然的寒意弥漫开来…
忽的,那绽放的“孔雀开屏”突然展露出它凶狠的一面,数以百计、千计的银针同时从那辉煌灿烂的羽毛中绽放开来。
不…不是绽放,而是爆射…
是夺人性命的爆射——
携着雷霆万钧之势,一枚枚孔雀翎矢…狠狠射出,穿透了敌人的防线。
刹那间,血肉横飞,惨叫连连,一股血腥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靠近的两名工匠…身体已经被这些翎矢给洞穿。
他们那尤自站着身子…在孔雀翎的冲击下摇摇欲坠,最终无力地倒下,脸上还残留着惊恐和不甘。
——孔雀翎矢!
它的美丽和致命,在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展现。
更多的翎矢则是朝着曹婴,朝着尤在昏迷中的马钧所在的位置爆射而去。
——‘天哪!’
哪怕是曹婴,这一刻也惊愕于眼前暗器的威力与密度,那密密麻麻,真的宛若暴雨梨花,宛若蝗虫过境…
她更是意识到…
敌人…这个年轻的敌人,这次不是闹着玩的,这必定是他的底牌与杀招!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曹婴就是夙来自信,她也不可能觉得手中的剑…足以挡下这密密麻麻的翎矢箭雨。
——‘要…要完了么?’
心头喃喃吟出这一句,恍然间,她想到了什么。
那是一个在平常不过的夜晚,翁翁曹操像是往昔般耐心的为她讲解着兵法韬略。
可翁翁却在最后的时候,突然陷入了徘徊犹豫中,而在经过了这漫长的徘徊犹豫后,他突然提及一句,“婴儿,爷爷为你说了一门亲事!”
曹婴自是反驳,“爷爷,我不嫁…我要像爷爷,像亡故的父亲那样,做大魏的英雄,做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去决战沙场,去建功立业——”
是啊,自打曹操一炮害三贤。
自打曹昂死在宛城后,曹婴便将她视为父亲的化身,要代替父亲去实现翁翁那远大的理想,也实现父亲那未完成的事业。
她哪里想过嫁人…
但最终,曹操还是说服了她,“婴儿…嫁给这个人,胜过做那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当此大魏危难之际,嫁给这个人…更远胜过决战沙场,你已经是在为大魏建功立业,还是最大、最耀眼的那份——”
也正是这句话,让曹婴沉默了,也最终接受了这门婚事。
后来…
马钧,这个呆呆傻傻,一门心思扑在匠艺上的家伙。
曹婴惊喜的发现了,他的执着竟是有些迷人!
也自打曹婴嫁给他后,困扰着大魏许久的飞球成功的仿制,连弩、蹶张弩等一系列荆州新军械的仿制也都在计划之中…
他的确带给大魏,带给曹操,也带给大魏所有的将士…无限的希望!
甚至,更多时候,曹婴觉得翁翁说的对,嫁给这个人,远胜过决战沙场!
也从那时候起,曹婴便将马钧的安危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
因为,马钧的安危从来都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生死那么简单,他承载着的是大魏的希望!
往昔的一幕幕飞速的在曹婴的眼帘闪烁。
翁翁曹操的话——
父亲曹昂的意志——
夫君马钧的憨傻与执着——
每一条都幻化成一幅幅画面,穿梭在她的眼帘里。
与此同时,她也能感受到那无数“翎矢”抛射而来,所带来的凌厉与绝望,那是一种无限接近于死亡的味道。
——‘挡不住的,要…要死了么?’
——‘我曹婴自是死不足惜,可他…’
曹婴最后把眼芒转向尤在昏迷的马钧身上,在电光火石间,她的思绪在飞转,最终…她双手用力的握紧,牙齿紧紧的咬住,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
或许…宛城张绣叛乱的那一夜,父亲曹昂将自己的战马让给翁翁曹操时,他也在之前就做出了与曹婴相同的决定。
——‘如果只能活一个,那…便是你,我的驸马都尉,我的…夫君…’
念于此,面对飞射而来的翎矢,原本持剑格挡的曹婴直接弃剑,她一个转身将马钧整个抱在她的怀里,用她的身子,用她身上的铠甲将马钧死死的庇护。
——‘再见了…我的驸马都尉…’
曹婴方才把这句话在心头吟出…
“锵啷啷——”
先是“翎矢”与铠甲的碰撞发出的声响,继而…在越来越多的这般声响下,翎矢带着火光…还是穿破了那铠甲,一枚枚插入了曹婴的身体之中…
曹婴的胸口激荡起一捧鲜血,染红了月光。
她伏在地上,突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飞速地抽离出自己的身体。
让她庆幸的是…
那锋锐的翎矢几乎将她的后背洞穿,却是被她的骸骨与胸前的甲胄挡住,没有伤到马钧分毫。
“噗——”
无数的鲜血从背后涌出,也有鲜血自曹婴的口中狂喷出来,那猩红的血液悉数溅至马钧的面颊之上…
也不知道是这滚烫、炙热的鲜血,还是妻子的诀别。
马钧从昏迷中猛地醒转过来,而他睁眼看到的…便是仿佛被血色浸透的妻子,仿佛正在感受绝望的妻子,仿佛就在向他道别的妻子。
“夫…夫人…夫人——”
马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能看到的是夫人曹婴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那原本冷艳、清绝的面颊,此刻…已是悉数被鲜血浸染,就像是一个血人一般。
她的样子已经变得极致的虚弱,但喉咙却还在滚动,仿佛…是要说些什么。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马钧努力的想要抱起夫人,可他发现,夫人太重了,或者说…是那数不尽的翎矢没入她的身体,导致她整个人变得沉重,变得无法被抱起。
白色的铠甲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马钧只觉得这一切犹如在做梦一般。
“德…德衡——”
细若游丝的声音自曹婴的口中吟出,宛若最终的诀别…
“夫人,夫人…你…你要说什么?”马钧已经意识到夫人被万箭穿身。
这时关兴也注意到,这夺命的翎矢并未能杀掉马钧,是曹婴以自己的身躯为盾,替马钧挡下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