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知道…阳平关紧邻的是定军山,通过定军山可以翻过阳平关,直击汉中。
可…巴山山脉一千多里,单单肉眼可见高耸的山峦就有十几座,一座连着一座…到底哪一个是定军山?马谡与刘封心里都没底。
只听得这魏军校尉怯怯弱弱的回答:“巴山山脉如定军山一般高耸的山峰有十二座,如今将军所在的是第一座山峰,定军山则是第三座…至于曹休将军,他原本是驻守在定军山上,可…阳平关告急,他带兵迅速去驰援,如今定军上的兵马不足千人!”
唔…
当这校尉的话吟出,马谡下意识的揣起下巴。
一方面,他在思索,这校尉说的情报是不是真的。
另一方面,若曹休真的去驰援阳平关,那攻下定军山就是易如反掌…到时候,一条绕过阳平关,从蜀中直通汉中的大道被开启,无论是主公刘备,还是各位将军,就可以挥军从此过,一鼓作气的攻陷汉中,而到那时候,开辟出如此道路的他马谡、刘封,无疑…便是立下最大份的功勋。
这足以让他们各取所需——
念及此处,马谡的眼眸幽幽的眯起,仿佛已经幻想到了论功行赏的日子。
“幼常…”刘封见马谡发呆,压低声音询问了句,“若魏军都如此山峦的驻守兵力,那莫说是第三座山峦的定军山,便是将这巴山十二座山峰悉数攻下也如探囊取物一般,只是…这家伙说的话…能信么?”
“多半能信!”马谡直接回答,他歇睨了眼那校尉和一干魏军残兵,语气又笃定了几分,“一来,他们的命都在我们的手上,他们没必要说假话,二来…若我是魏军的统帅,如果要驻守此巴山山脉,那定然会在第一座山峦处设伏,从上而下,击敌半登之际,一鼓作气的取下胜利,万万没有可能…再后面的山峦处设伏,这是舍本逐末,所以…”
说到这儿…
马谡的目光直接凝视向那校尉,“若要尔等做我军的向导?引领我军去攻这一处处山峦?尔等可愿意…”
这…
马谡的话一出,那校尉与一干魏军兵士彼此互视,露出为难之色。
马谡精通于心计,自是看出了他们的为难,“不就是家儿老小还在北境么?放心,我会放出话来,说是你们殊死抵抗,最终不敌战死,让伱们的家眷能得到那曹贼丰厚的抚恤,除此之外,我亦可以在蜀中帮你们成家!如此两全其美?你们还犹豫什么?”
这…
这些魏军兵士又是一番彼此互视,然后那校尉当先拱手,“将军都如此说了,我等岂敢不效犬马之劳?”
“哈哈哈哈…”马谡大笑,他转向刘封,笑声更添坚定:“公子,这次…咱们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嘴上这么说,马谡却小声,用只有他与刘封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补充一句。
“这些魏卒虽是可信,可为了万无一失,将军…还是要派人先去调查那些山峦,若是…真如这些魏卒所说,再攻不迟…”
唔…
马谡这一句大声,一句私语,直接把刘封给说愣住了。
刘封长长的“吁”出口气,他庄重的颔首,然后道:“还是幼常你想的周到啊!”
…
…
香案上供奉着一副画像,这画像是诸葛亮的父亲诸葛珪,诸葛亮则是正在弹奏《梁甫吟》。
——“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谁能为此谋,相国齐晏子…”
原本琴声还十分和缓,可当到从这句“二桃杀三士”起,琴声突然就变得激烈。
如破空之箭,疾驰而出;
如一位勇士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琴弦上跳跃、翻滚,释放出无尽的能量与热情。
每一个音符在空气中跳跃、碰撞,激发出耀眼的火花,汹涌澎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终于…在一曲的尾声,琴弦铮然崩断,诸葛亮怅然拈起琴弦,叹息道:“二桃杀三士,不想…这般诡计阴谋竟会发生在我的身边!”
黄月英端着药走入房间,将黑色的药丸与药汤放在桌案上,然后问道:“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善哉,洋洋兮若江河…孔明不是喜欢弹奏《流水》么?怎生突然弹起《梁甫吟》,还把琴弦给弹断了…”
诸葛亮自嘲一笑回答:“时代是注定要向前走的,无论是高山流水,还是滚滚洪流都必须投身其中,再弹《流水》也没有用了…有时候,我不由得想到师傅水镜先生的教悔,在这个礼乐崩坏的时代,若是想要用正道去谋取天下,那必须比邪魔歪道者…更熟知大恶大奸!西进巴蜀非正道,谋得宗室疆土非正道,但这些…却终究成就了天下三分!”
黄月英蕙质兰心…
结合近来发生的事儿,她一下子就猜到了什么。
“孔明是担心你那弟子马谡么?”
诸葛亮点头:“二桃杀三士也罢,一山难容二虎也罢,比之天下的一统,主公如此年岁下…世子的归附更是迫在眉睫的一关,这一关…幼常是在赌啊,这一关…他注定只能赌输!唉…我如此器重他,欣赏他,将所有才学倾囊授予他,可…可最终…最终,还是他的自负害了他!”
黄月英沉吟了一下,“或许…这就是命吧…再说了,她不是还没输么?”
“他已经输了,不仅输了,还死了…”
诸葛亮的话让黄月英瞪向他,气呼呼的说,“好端端说什么死不死的!”
诸葛亮收敛住心头的那封悸动,“不说了,不说了…有那么一刻,我多么希望他是关云旗,因为…只有关云旗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
说到这里时…
踏踏的脚步由远而近,十分急促…
“军师,军师…”
杨仪急匆匆的赶来,看到诸葛亮,连忙道:“开始进攻阳平关了…但坐镇中军的主帅并非是刘封,而是吴国舅…”
听到这一句,诸葛亮连忙问:“刘封与马谡呢?”
杨仪凝着眉,只能如实回答:“不知道,像是凭空消失了…”
这…
诸葛亮忽觉得心头一阵疼痛,他连忙捂住胸口,双腿一个踉跄,竟是向后退了一步。
最、最、最、最忧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黄月英一把扶住了他…
“孔明,你怎么了?”
“上一次首战大捷,是因为出奇制胜,可…这一次,他又兵行险着…”诸葛亮的眉凝的更紧了,“我担心…我担心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
…
荆州,安陆城。
今日的关麟像是有心事,在房间中来回踱步…
许久后,他在陆逊的面前站停,询问道:“逆魏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么——”
“没有…”陆逊如实回道:“除了南阳臧霸让兵马化身为农夫缓缓潜入荆州,意图那白磷外,那群道人那儿…什么消息也没有!”
“噢…”关麟不由得揣着下巴,心头喃喃:
——‘这么沉得住气么?’
陆逊见关麟如此,他问上一句他最关心的,“近来…无论是荆州还是江东之地,诸官员、武将都在议论汉中阳平关的战事…说是刘封公子首战告捷,重挫敌军锐气…怎么这件事儿,却不听得云旗你提及呢?”
“我提及什么?”关麟一摊手…一副无所谓,不在意的既视感。
“怎么?”陆逊更好奇了…
见陆逊这副好奇的模样,关麟不由得“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一个死人…有什么可提及的?”
“死人?”陆逊一惊…神色不由得更疑惑了。
他连忙问:“刘封将军也算是刘皇叔的继子,这些年屡立功勋,无论是武艺还是统兵都是上层,虽未必比得上夏侯渊那边经验丰富,但即便不胜,退的话…应该问题不大!何至于…云旗口中的死人呢?”
这个…
关麟眼睛眨动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这才接着解释说:“伯言只看到了刘封与夏侯渊,却没有看到…这场对决的另外两个人,恰恰是这两个人…才是作为这一战的关键!”
“谁?”
“马谡与贾诩——”关麟不假思索的回道。
这…
陆逊更惊讶了,马谡的话他是知道的,这次刘封出征,军中军师就是这位马谡…
也正因为此马谡,才有了首战告捷,旗开得胜。
乃至于…都传来,这刘封让曹操震怒,怒骂起“大耳贼的假子竟把孤逼迫到这种地步”的传言…
可贾诩的话?
等等…贾诩不是在洛阳么?他…他什么时候赶到汉中了?什么时候参与这阳平关的争夺战了?
见陆逊依旧是一副满眼疑惑的模样。
关麟接着说,“伯言,你也知道,我们在逆魏境内的眼睛不少,几乎所有逆魏官员,他们的动向,包括婚丧嫁娶,包括往来走动,我们或多或少都会收集到一些…可近来…”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整整一个月了,逆魏传回的情报中没有一条是关于此‘贾诩贾文和’的…他若是不在汉中?难不成…还会凭空消失不成?”
啊…
这…
关麟的话瞬间就说服了陆逊,也让陆逊的眼瞳一下子睁大。
的确,如果是夏侯渊对刘封的话,那…差距是存在,但并非战术、战法、谋略不能弥补的,可如果是贾诩…
呼…
陆逊不由得长吁口气。
说起来,在逆魏他唯独忌惮三人,第一个是——鬼谋郭奉孝;
第二个是留香荀令荀文若;
第三个便是这一言乱天下,毒计害忠贤的贾诩贾文和!
如果是他…
那汉中战场、阳平关战场,那胜利的天平可就要彻底偏移,偏转了!
就在关麟与陆逊提及贾诩,提及马谡,提及刘封,提及夏侯渊,提及…某人已经是个死人之际。
“咣当”一声,只听得门外…发出一个木箱坠落到地板的声音…
再看向门外…站立着的是一个人影,只是这人影,仿佛因为受到了某种刺激,继而…整个影子栽倒…
然后便是士武的疾呼:“季常军师,你…你不是去见云旗公子,怎生…怎生在这门外就跌倒了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