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偏偏,他又无法反驳关麟。一时间,原本就枣红色的面颊被憋成赤红色,宛若憋出了内伤一般。
还是关兴的话打破了此间的沉默…
“父亲与四弟切莫争论…孩儿一人死足以!”
说着话,关兴环视左右,他找到了周仓,望向周仓,“周将军,还不将我押下去,辕门问斩?”
这…
周仓懵了。
“去啊…周将军快押我下去啊!”
随着关兴声嘶力竭的话,周仓意识到,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来人,将二公子押出辕门,于军前问斩——”
因为有此前关羽的命令,周仓的吩咐也显得顺理成章。
随着关兴被押出,关羽并没有打断,俨然…因为关麟那无法反驳的话,他算是默许了只问斩关兴一人。
不多时,辕门处,关兴的声音高喊。
“我负我爹,我负关家军,我负大汉,爹…我对不起三军…爹…我对不起三军,关兴罪该万死,罪该至死…来…斩我,斩我——”
大帐内的关羽已是转过身去,他负手而立,一双丹凤眼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已是泪眼婆娑。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关羽,多么期盼这位关家军的战神能收回成命。
关麟也咬着牙,凝望着关羽,心头却不住的喃喃:
——‘爹,你果然是心似钢铁啊!’
“将军…”赵累哭喊着。
“爹…”关平、关索、关银屏异口同声。
“二将军…”刘晔、黄月英、夏侯涓也张口劝道。
可关羽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
“行刑——”
“啊…”
随着辕门处,行刑官的一声大喊,然后是年轻男人干脆的一声惨叫。
钢刀映着薄薄晨曦的日影,一刀挥下…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无数关家军那饱含热泪的眼眶中,断头台上已是血迹斑斑。
这一刻,整个关家军…所有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心头默念出“军纪”二字…
这一刻,关兴的死,像是永远印在了关家军的心中。
“咚咚咚——”
“咚咚咚——”
行刑后,那昭示着关家军军纪重塑的擂鼓声敲响。
那一颗人头已经滚落在断头台下。
也就是这时…关羽的身子一颤。
这一刻,就是他外表再刚强,他也再无法遮掩内心中的脆弱。
他一下子坐在了案前,依旧背对着众人,闭目流泪…帐中一片沉默。
许久,过了许久。
关羽方才张口,他收敛起了那悲伤的情绪。
只是,他的语调变得很缓,声音也很是低沉。
“关兴为主犯,今已伏诛,念关平、赵累受关兴蛊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各领六十军棍,权且记下…待得大战之后,无论是否有功,均要领此责罚——”
“喏…”
“喏…”
关平与赵累一边应着,可他们早已哭成了泪人。
关银屏、关索也是泪水布满了面颊。
王桃、王悦扶起关索,鲍三娘拿出丝啪为关索擦拭眼泪。
关索尤自喃喃:“四哥,四哥…我…咱…咱们没二哥了!”
也直到这时,关麟仿佛爆发了一般,他怒目瞪向关羽,“虎毒尚不食子,爹,行…你厉害,好…从今天起,桥归桥,路归路,你的事儿,你这关家军…我关麟再管,我特么的就是狗——”
说罢,关麟转过身,愤愤然的出帐。
不多时,辕门处传来关麟的长啸:“二哥,二哥——”
这一声声嘶力竭…
让大帐中所有人都是一阵心有余悸,更是目之所及,巨大的担忧笼罩于其中…
——‘云旗不再管二将军,不再管关家军了么?’
唯独陆逊,再看到这一幕时,他不由得眯起眼…
心头喃喃:
——‘云旗啊,还得是你啊,如此情形下,也能打出一招苦肉计!佩服…我陆逊由衷的佩服啊!’
陆逊不止是佩服关麟这临场发挥似的苦肉计。
他更佩服的是…
——‘若非我身处其中,我怕也会以为,二将军…还有关家军,你关云旗不会再管了吧?父子决裂了吧?呵呵,厉害啊…厉害啊!’
心念于此…
陆逊不由得再望向关羽那边,他注意到…关羽脚下踩着的是一片湿地!
他的心头再添惊讶。
——‘那是泪水么?’
——‘关公还会流泪么?’
…
…
樊城,平静的官署之中,因为一条情报,曹仁眼瞳瞪大,几乎一跃而起,
“什么?你再说一遍?”
曹仁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探马。
探马连忙道:“千真万确,关麟将所部兵马一分为二,一部分交给了其大兄傅士仁,另一部分他带领直接离开了襄阳城…”
“他去江陵了?”曹仁疑惑的问。
“不…”探马回道:“是江夏…他带兵回江夏去了,似乎…是因为关羽坐飞球回到襄阳,不听关麟的劝阻,执意杀了关兴,此事引起了关麟的剧烈反应…父子决裂!”
听到这儿,曹仁露出了既伤感又敬佩的表情,他慢慢的转过身子。
“关羽表面严肃森冷,可内心却对几个儿子均颇为看重,此番他杀亲骨肉,以振军心…这也是他攻下樊城的心哪!”
说到这儿,曹仁“唉”的一声长叹,他望着窗外,望着那一水之隔的襄阳城:“怕是今年,咱们这樊城将没有一天的太平日子!”
听着曹仁的话,一旁的赵俨适时的张口,“至少,那关麟不在襄阳,这也能让我等吁出一口长气…只是,就怕这关麟走了,那飞球还在,他能把关羽从宛城送到襄阳,就能把粮食也从襄阳送到宛城啊…对此,我们拦也拦不住!”
说起来,赵俨自从上一次的惨败后,逃回了樊城…
一连几日都是心有余悸。
后来又听说了这热气球,他恍然大悟,继而对那关麟更添得了无限的畏惧。
现在关麟离开了,这倒是让赵俨一下子放下了心头的石头,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哈哈…”倒是曹仁,听过赵俨的话,笑出声来。
“将军何故发笑?”
“我笑两点…”曹仁一边笑,一边解释道:“其一,关羽还是太无情了,这份无情造成的父子决裂,怕没有那么容易修复,呵呵…那关羽失了关麟,就如同猛虎拔掉了双翼!那宛城有粮如何?没有关麟的助力,他关羽一样守不住!”
说到这儿,曹仁顿了一下,“其二,不就是一个飞球么?昔日是敌在暗我在明,今日那飞球已然出现过,我等也都见识了,大魏人才济济?岂找不出一个能仿制出此飞球的巧匠?”
“哈哈,我等只需静观其变,只等大兄,破了那天穹中的飞球…这一对关家父子从我们这儿夺走的,要他悉数还回来——”
说到最后,曹仁的眼眸中露出了几许精芒。
仿佛关麟的离去,一下子带给曹仁更多的信心:“何况?这边打的如此火热,东吴又岂会按兵不动?这新的一年,对我们是考验,却也有他关羽受的!”
“这关羽,呵呵,终有一天他会明白,是他的绝情害了他呀!”
…
…
自从关麟离开襄阳赴江夏,关羽更多的便待在了襄阳城这边。
他派关平、王甫赶去宛城…替换回来在那里驻守的黄忠与徐庶。
关羽也时不时的会飞到那边。
因为襄阳太守是关麟,襄阳城的守将是傅士仁,尽管没有驱赶关羽的意思,可关羽也不好意思住在城中。
再加上因为关兴的事儿…关羽也有几许触景生情!
于是,整个关家军五千人就驻扎在襄阳城外,与襄阳城互为犄角。
夜里的军帐内,一盏未熄的油灯摇曳着,朦胧灯影中映着关羽双眉紧锁的神情…
他在睡梦中躁动不安,显然是在做什么噩梦。
忽然,他从梦中惊起来,两手乱抓。
“云旗,安国…云旗,安国…”
周仓听到了动静,连忙闯了进去,却见到关羽正抓着他那凌乱的头发,哪里还有半点风度。
他的口中喃喃:
“云旗,是…是为父错了么?”
“安国…安国真的死了?”
周仓望着关羽,“唉”的一声叹出口气,在他的记忆中,关公…还是第一次如此睡立不安,惶恐不已。
而无疑。
造成他是如此模样的是关兴,更是关麟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