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诸葛亮又发动了几次北伐,或被动或主动,祁山、陈仓道、斜谷等路线都尝试过,最终发现,这几条路都没有从凉州发起攻势来的便捷。
于是,诸葛亮移驾凉州,筹备东征;而马谡则欣然来到西县,统领五万步兵,去啃关中这块硬骨头。
由于五万羌骑的主将赵云仍留在凉州主持大局,临阵换帅的影响被降到了最低。
否则诸葛亮这番操作,也太过违背军事常理了,五万羌骑能否依令而动都成问题。
而与司马懿这样的对手交战,暴露出任何弱点都是非常危险的。
考虑到诸葛亮的长处在治军而不是奇谋,马谡主动请缨来到西县,以攻略关中来策应陇右战场。
人还没到西县,马谡就把自己打算齣子午谷攻打长安的消息,给散布了出去。
消息传到长安,坐镇在此的曹爽顿时大吃一惊。
在经历了多场对蜀战争后,曹爽已经认识到自己在军事方面极为欠缺,断非狡猾如狐的马谡对手。
所以在曹叡召还的时候,他麻溜的离开了陇右前线,回到大后方长安。
但马谡就像是他的命中宿敌一般,也跟了过来。
曹爽只好将情报发往京城洛阳。
曹叡很快就赶到了长安,主持大局。
君臣一见面,第一件事就是分析马谡会从哪个旮旯窜出来。
由于马谡之前玩过一次“狼来了”的把戏,现在君臣二人压力非常之大。
上一次,马谡也曾扬言“五万兵马齣子午谷攻长安”,令魏国上下如临大敌,结果三万魏军在子午谷的深山老林中埋伏了一个多月,连根毛都没见到,而马谡则领着千余人马从陈仓道大摇大摆走了出来,并把陈仓副将王双和一千追击的士兵给全歼了,之后也不攻城,大摇大摆离开了。
直到战事结束,曹魏上下才恍然发觉,马谡玩了一出“空城计”,目的只是为了策应(敷衍)孙权,减轻东吴方面所承受的魏军进攻压力。
从始至终,子午谷五万大军是幌子,西县蜀军攻天水也是障眼法。马谡总共只出兵一千,在陈仓城下晃荡了个把月。
这个结果,令魏国君臣上下都沉默了。
纵观古今战争史,他们还从未见过这种置军事常识于不顾,见了城池绕着走,深入敌方腹地,却能毫发无伤的将领。
仗,不是这么打的啊。
战神白起、兵仙韩信也不曾如此用过兵。
基于此,魏国君臣一致认为:马谡的难缠程度,俨然在诸葛亮之上。诸葛亮北伐,声势浩大,但很少会令魏国吃亏。
马谡则不然。
马谡如果选择攻打魏国某一个地区,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第一次偷袭陈仓和前些时间偷袭凉州,便是血淋淋的教训。
第一次偷袭陈仓,马谡只用了半天就破了陈仓;偷袭凉州东三郡,马谡也仅仅只用了九天时间,连魏军增援的机会都没给。
如今凉州失陷,大好局势顷刻翻转。
陇右不能再失。
若失陇右,魏国先祖创下的基业就危险了……曹叡略微有些郁闷地站在未央宫前,心头忧虑万分。
之后的事情波澜不惊,尽管马谡扬言从子午谷进兵,但根据斥候间人传回的情报来看,数万蜀军在微县附近集结,而不是在汉中东部的乐城集结。
乐城位于子午谷南端出口。
想要从子午谷进兵,就必须经过此城,再穿过数百里峡谷,活着抵达关中,才有机会进攻长安。
综合情报分析,曹叡认为马谡会从陈仓道出兵,于是重新启用郭淮,令他为散骑常侍,领兵驻守子午谷北端隘口。同时召回郝昭进驻陈仓,又调豫州刺史王凌,延寿亭侯高柔来援。
王凌是东汉司徒王允的侄子,现年60岁;高柔是袁绍外甥高干的从弟,现年58岁。
二人都是有很高军事素养的曹魏重臣。
二人一到长安,便因为意见相左而争吵了起来。
高柔对曹叡进言道:“诸葛亮率几万精兵与司马懿相持于陇西,敌兵方得凉州,士气正盛,这样的乘胜之兵势不可当,而司马大将军麾下兵士先有劳师无功之举,后历瘟疫肆虐之殇,士气低落,军威不振,陇山以西此刻面临被攻破的危险。
“北方边境,柯比能的鲜卑部众蠢蠢欲动,不可不察;南面,孙权的军队集结于江上,目的未明;汉中方面,马谡此次出兵虚实未着,我大魏面临数线作战之窘境。”
“古人曾说:‘蝮蛇螫手,壮士解其腕。’《孙子》也云:‘兵有所不击,地有所不守’,讲的都是小有所失而大有所全的道理。如今陇西之害超过蝮蛇,狄道之地难守,而诸葛亮的兵马锋芒锐利,正该有所回避,不如割险自保,放弃陇右,将军队收缩至关中,集中优势兵力与马谡在平原决胜,然后再图进兵,收复陇凉,这才是万全之计啊。”
王凌认为此计不妥,据理力争说:“陇右之事,自由司马大将军总督之,我等无虑。单说马谡来攻长安,属轻兵深入险地,无论那一路为实,哪一路为虚,其本意都是要和我军在平原旷野争锋,以求速战速决。”
“如此,我当凭借高壁深沟,险关峻隘,将其围困在秦岭古道之中,挫伤蜀军的锐气。倘若不守此险,任由马谡越道而出,乘胜向东进兵,占据陈仓、武功、北原,得到足够的粮食,再收罗降兵,招纳百姓,然后东争长安,西断陇右,岂非引狼入室?自取其祸?!”
“……”
两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下。
曹叡听得头大,只好暂且散会,差人将二人的对话抄写于锦绢之上,送至陇右,问计司马懿。
司马懿回复说:“蜀军若被堵在秦岭古道中,时间一长,必锐气尽失,兵力衰竭,那时攻守易势,何愁消灭不了蜀军。”
“兵书上说:‘将欲攻城,当辅以攻城车器,此器非三月时间无所以制成。’这些器械都不是轻兵远入长安的蜀军所能仓促制成,携带的。”
“眼下马谡意欲孤军深入,粮草转运必然困难,正是我军坚守待变的大好时机。只要我军占据制高点和有利地形,卡住敌人必经之路的要害关隘,蜀军一定会不战而退。”
“自古以来,兵凶战危之时,更当果敢立决,对敌寇不能姑息放纵,对将士也要树立起寸土不让的决心,二公怎么能说出‘弃守’、‘割腕’的话来?”
“况且,纵是马谡率众越秦岭而出,其部众必无军械辎重,既无军械辎重,又有何惧?”
司马懿的见解传回长安后,曹叡遂坚定了“御敌于秦岭之中”的决心。
微县北,陈仓道中。
马谡正带着三大部将黄袭、李盛、张休,以及三万兵马,慢悠悠的朝陈仓城进发。
每日走走停停,只行二三十里。
不光如此,自从出了微县地带,马谡就变得忽然有些异样,先是舍马乘车,而后变得沉默寡言,一整天都难得下达一个军令。
三大部将都觉得纳闷万分,此刻正在军队前列策马并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李盛蹙着眉头,压低声音对黄、张二人说:“老李,老张,你们有没有发现,将军最近很不对劲?”
黄袭点点头头:“确实不对劲,以前将军是个急性子,不论做什么事,动作都很快的。此次进攻陈仓,行军速度竟然如此之慢,却是罕见!”
李盛连连摆手,看向张休。“老张,你和将军相处最久,你来说说,将军他对劲吗?”
张休迟疑了一下,不确定的说:“别的俺没发现,俺就觉得将军身上有一股子特别的香味……像极了女人的味道!”
“……”李盛和黄袭对望一眼,两脸懵逼。
这家伙的观察角度有点奇怪。
张休继续说道:“你们觉不觉得,将军像个女子!”
此言一出,李盛和黄袭都吓了一跳,连忙举目四顾,见附近的士兵都在低头赶路,这才松了口气。
在这个极度重男轻女的时代,说人“类似女子”比骂人“竖子”还难听十倍。
李盛瞥了张休一眼:“你的猜测很有道理,下次不许再这么猜测了。”
黄袭附和道:“对,这话要是让将军听见,他会把你打到皮开肉绽,然后再降为普通士兵。”
张休有些后怕的点点头,连忙住口不言。
大军沿着陈仓道,继续迤逦而行。
……
汉中,乐城东四十里,子午谷南出口。五千蜀兵在王平的带领下,高举“马”、“王”,“汉”等旌旗,大摇大摆的走进山道,以每天十几里的速度,慢悠悠地往长安方向挺进。
与此同时,乐城西四十里,斜谷道南出口。
天上,一只黑色的雄鹰和一只体型庞大的大雕翱翔盘旋。
地上,五千名装扮作猎户的无当飞军,身形麻利地没入在峡谷山道之中。
穿着普通军服的马谡骑着一匹矫健的黑马,将扮作普通士兵的大巫师绑在背后,跟在队伍最后面,心裏惬意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