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锐没话可说了,只好耸耸肩膀:“破阵营……那个什么刘宙的部队吗?不行,明天上阵我要找他报此三箭之仇!”
秦锐这家伙还真是悍勇,身中三箭,休息了一个下午,第二天却又提枪出营去了。我大着胆子,也立马阵前观看——蜀贼究竟能不能打,还是需要靠自己的亲眼所见来证明。
陈大将军把主力分为三队,他在中央,邓安西在东,而王护军在西,呈偃月形,基本采取守势。蜀贼则轮番前来进攻,先是乱弩齐发,然后长矛队突进。打了有将近一个时辰,西线王护军有点吃不住劲儿了,陈大将军就派一支骑兵从侧翼给予增援——看旗号,秦锐也在其中。
蜀贼大都是步兵,被骑兵侧面一冲,前线阵列有点混乱。不过随即我们的骑兵阵列也开始混乱了,都怪秦锐那家伙不服从指挥,竟然脱离阵伍,带着十数骑直冲贼军后方的弓弩部队。我远远注意那旗号,似乎是个“刘”字——见鬼,那家伙真去找“破阵营”刘宙报仇去了吗?!
我以手遮额,大着胆子远眺,只见十数骑越冲越近,而“破阵营”排成一列横队,不慌不忙,乱弩齐发,然后转身就走,队伍不见得有多严整,但步伐也还中规中矩。我一想完了,这顿弩箭到处,秦锐非被射成刺猬不可,就算都是锈簇,就算十箭里有九箭射不|穿皮甲,也能要了他的小命去!
我轻叹一声,闭上眼睛。和秦寿长结识时间虽然不长,终究打过两架,有点拳脚情份,况且他算是我手下唯一懂点打架兼打仗的——难道还能指望水缸那个粗鲁人吗?——此人若死,一旦战败,我连个保镖都没处找去!
我的心思转得快,眨眼间连悼词的开头都想好了,然而战局的变化却更为迅捷。才不过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来的时候,秦锐竟然已经无惊无险地杀入了敌阵。我嘴巴张开,半天都合不拢来,原来贼人那顿弩箭虽然气势惊人,却根本没有核准距离,全都越过了秦锐等人的头顶,落下来的时候,几乎完全笼罩住了自己前线的步兵……蜀贼前锋更加混乱了,王护军趁机发起反击,贼长矛兵全数溃散。
诡异呀,难道这就是号称王牌精锐的“破阵营”的实力……
战至中午,秦锐又身带两箭回来,而我陇西郡的骑兵也被他扔得差不多了。我决定以后再碰上打仗,非占绝对优势,绝不再派这个禽兽上阵,他丝毫也不懂得保存实力,更把部下士兵的性命完全不当一回事!
下午没再开战,等到晚上,蜀贼竟然全数退去。邓安西率军追赶,被姜维杀个回马枪,各自损伤了近千人。狄道围解,真是大出我的意料,自己押那一注,竟然大获全胜,连本带利赢了个不亦乐乎……不行,可不能太高兴了,从来乐极生悲,要是因此小看了贼军的实力,以后可是会吃大亏的。
第二天一早,陈大将军带着我们敲锣打鼓进入狄道城。王刺史在城门洞里迎接,见了陈大将军就大抹眼泪说:“多亏将军的救援,城里的粮草已经维持不了几天了……你再晚来一步,在下就要守不住了……”
陈大将军还挺够意思——我决定忘记他要我跟着上战场,以及把我的警衞部队全数调走的仇恨——随手一指我:“此次所以能快速赶来救援,全是代理陇西太守的功劳,军中除我以外,只有他一个主张进兵呀。”
听到这话,我赶紧迈前两步,朝王刺史深深地一鞠躬:“使君安好,小人不胜之喜。”王刺史愣了一下,随即拉住我的手:“啊呀,啊呀,原来是贤侄救的我呀!”陈大将军问:“两位都姓王,是亲戚吗?”狗屁个亲戚,我是琅琊王,王刺史是太原王,顶多五百年前曾是一家。但王刺史倒很给面子,明白报出了我的家世:“王太守乃是光禄勋王公的侄孙,在下……在下和王太守已联了宗也——在下立刻上奏,保贤侄正式接掌陇西郡。”
哦哦,这就是冒险撞大运的报酬呀,我竟然一步登天,真的做上了一郡之守!委任状十月中旬正式发到了襄武,不仅如此,据说司马公对于我在此次防守战中的进言之功大为赞赏。能得司马公一言称赞,说明我的前途光辉明亮,出将入相的梦想再不遥远了!
一拿到委任状,我立刻就给留在琅琊郡的老婆写了一封长信,还从府库中搜罗出五匹锦缎,随信给她送上。然后我就会见……不,是召见那四个损友,和他们商量……不,是向他们垂询陇西长治久安之策——姜太守当然是回不来了,而州中新安插过来的那些长史、主簿,我也懒得搭理他们。
禽兽和水缸都是粗人,禽兽依旧“老爷”、“老爷”的自称,水缸还是满嘴酒气,二马就要识趣多了。马驰先送上二千钱祝贺我,马砾没什么家底,就搬出一大套让人骨软筋麻的阿谀奉承作为贺礼。
“废话少说,”我注意到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为小马那肉麻的谀词刺|激得不住打哆嗦,于是咬咬牙,打断他的话,“蜀贼最早明年春天还会杀来,咱们不能拿出应对的办法,恐怕到时候只好学前任太守一般逃亡。”
“当然要花大力气征兵、练兵,”秦锐大叫道,“元宗……啊不,太守大人,都尉大人死在狄道,不如向朝廷举荐,让老爷做了都尉吧。”我冲他一瞪眼:“胡扯,朝廷明派的都尉过两日就到郡中,你有什么功劳,也敢一步登天做都尉?”
秦锐反瞪我一眼,似乎在说:“你又有什么功劳了?不也是一步登天做了太守吗?”我懒得理他,把头转向老马。老马媚笑着说道:“整军固然是必要的,然而……先得筹划出整军所必须的物资和钱粮,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