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破城喋血于诠死难 擅杀取功钟会立威(1 / 2)

三国外志 赤军 2139 字 4个月前

我受宠若惊,跟着司马公进了大帐,但随即眼角瞥到一个人,立刻满腔的好心情完全跌落谷底。此人峨冠博带,叉着手倚柱而立,脸上充满并且流溢着让人起厌的猪油一般的自命不凡——不错,这个我虽然才见过一面,却已经发誓要和他不共戴天的家伙,正是司马公的亲信之一,锺会锺士季。

可恼的是司马公竟然还向锺会招手:“士季,此乃陇西太守王元宗,你们在洛阳曾有一面之缘。”看锺会那大大咧咧的样子,分明就不想搭理我,可是既然司马公发话了,他也就只好不情不愿地迈上一步,拱手作个揖:“王太守,幸会。”我虽然从骨子里讨厌他,可并没有忘记现在是在司马公的面前,于是礼数周到,深深作揖:“拜见君侯。”

论起官职来,锺会不过黄门侍郎,虽在中央典署机要,等级却比我这个太守略低一点,然而他受封东武亭侯,爵位要比我高得多了,因此我用爵位来称呼他。想要收拾一个人,然而暂时力不能逮,那就得先堆下笑脸来麻痹他,这个浅显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听我称呼他做“君侯”,锺会那张冷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怯,但凡喜欢奉承的家伙从来都不难对付,我在心中暗笑,但外在的表情只有更为恭敬。

司马公在胡床上坐下,笑着对我说:“前日全氏来降,全靠士季之谋,今日文氏归命,是元宗之功也,前后辉映,何愁逆贼不灭?”我偷偷瞟了一眼锺会,只见他听了这话,脸又重新冷了下来。很明显,你是司马公数一数二的亲信,我还未必排得上号,所以司马公多夸我两句,甚至和你并列,想要笼络我心。对于这种口头表扬还要拈酸吃醋,锺会呀锺会,不是我小瞧你,人称你是智囊,你可实在名不副实。

我朝司马公再深深作了一揖:“锺君侯大才,羡安能比类。文氏兄弟恐惧天威来投,羡不过为其引见而已,不敢言功。”一边讲这些门面话,我一边在脑子里乱转,寻思对策。司马公要我说说诸葛诞如何灭亡,我还没有腹稿呢,可得赶紧筹划才是。

司马公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文氏初至,不知该怎样安排。说起来,文俶本是先兄辞世的祸首……”听了这话,我脑中不禁“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哎呀,我怎么竟然把这件重要的往事给忘记了!

三年前,也就是正元二年,扬州刺史文钦、镇东将军毌丘俭等人造反,司马公的亡兄忠武公率军前去讨伐。忠武公那阵子正得着病,眼睛上长个瘤子,大夫说千万不可动怒,否则怕有性命之虞。带病亲征本来就已经凶险万分了,偏偏眼看要打赢了,文钦的次子,也就是文俶也叫文鸯的那小崽子突然率部冲阵,差点就杀到了忠武公的面前。忠武公是不会害怕的,可是气得不行,这一努劲儿,瘤子崩裂,竟然连眼珠子都给瞪出了眼眶。忠武公害怕动摇军心,用大被子矇着头,疼得要死也不吭一声。好,最终文俶那小子是给打退了,忠武公也从此一病不起,才回到洛阳就咽了气。

我要早想到这一段,肯定会设个陷阱砍下文俶的脑袋来献给司马公呀。现在可怎么好,我已经把文俶领来了,司马公肯定想要宰了他为忠武公报仇的,可是又杀降不祥,我整个是把个烫手的山芋给扔到司马公怀里了呀!

想到这裏,我觉得后背一阵发凉,眼前隐隐有黑气显现——那不是黑气,那是我漆黑一片的前途。

大着胆子,哆哆嗦嗦地偷瞧一眼司马公,就见他正皱着眉头想事情,倒似乎并无发怒之意。不行,我不能因此自毁前途,我得想条亡羊补牢的妙策,可是妙策何在呢?再望一眼锺会,那家伙眼中竟有笑意,似乎是等着看我的大笑话。

我这个人没什么好,就是从来不吃这一套,你硬我更硬,你软我也硬,绝不能在锺会面前丢脸。这股恶气一涌上心头,我的脑子陡然清楚了起来。司马公会想杀文俶吗?他真的和那小子仇深似海吗?别忘了若不是文俶气死了忠武公,做老二的司马公永远也不能手握权柄,操控朝政。兄弟之情对于权力欲来说,那就等同于一个屁,越是象司马公这种聪明练达的高人,越是不会把小仇小怨放在心上。说不定司马公暗地里还一直在感激文俶呢!

想到这裏,我猛然屈膝跪倒,挺腰梗脖子地大声说道:“杀降不祥,只能使贼众同仇敌忾,使寿春难以猝下。请明公善待文氏兄弟,为从逆者作个榜样,如此,则寿春不难破也,诸葛逆贼不难擒也!”

这是一步险棋,但我很清楚地知道,既然自己把文俶领来了,那就必须要保住他的性命,文俶若死,我的功劳就没了,人情也没了,更重要的是,若因此受到牵连,怕会彻底失去了司马公的信爱。司马公若是讨厌一个人,那人还能在朝廷中立足吗?那人还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吗?

听了我的话,司马公缓缓舒展眉头,并且瞟一眼锺会:“士季以为如何?”我隐约看到锺会的双眼中露出一丝失望之色。我真害怕锺会反对自己的意见,偏主张要杀了文氏兄弟,不过还好,锺士季终究还不是一个彻底的蠢人。

“明公不仅要善待文氏,还可使他们往城下去喊话,”锺会一字一顿地说道,“连文俶都降而不杀,其谁不愿降者?”

无耻,这还真是一条妙计,我怎么就没想出来。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总感觉如果自己把主意都出尽了,锺会反而会一力反对——哼,这种事情,那个小人一定会干得出来的。

听了锺会的话,司马公微微点头:“不愧是智囊,果然好一条妙计……”

文氏兄弟在寿春城下连喊了三天的话,逾垣来降的人越来越多,据这些人说,城中军民无不想望太平,不愿再为诸葛诞卖命,诸葛诞只好每天带着他数百名亲信巡查各门,杀人立威。“应该就是我向大人提过的那些扬州恶少,”严岸对我说,“都是诸葛诞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