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邓士载争功行险计 刘季明虑败求奥援(1 / 2)

三国外志 赤军 2185 字 3个月前

我生性不好读书,偶尔翻上几本,只为了应付王经之流“惟尔有神,尚克相予,以济兆民,无作神羞”的问题。因为随着年龄的成长、阅历的增加,我越发觉得古人所言,每多屁话,是根本信不得的。

比如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从古至今,就不知道误了多少书蠹,伤了多少性命。从来君王命将,那是因为信将,可是不命则已,一命之下,信任感从此就要大打折扣,若敢在这个时候还“有所不受”,猜忌如箭,自然会把你射个透心凉。

古语又云:“儿行千里母担忧。”其实将行千里君更担忧,既怕你不遵节度,又怕你吃了败仗,最怕你不遵节度还外带吃了败仗。即便因为前线局势瞬息万变,你不可能事事凛遵君主的遥控,也应该预先为自己想好申辩的理由,而不能用“有所不受”的屁言古语搪塞过去。

我相信邓艾、锺会之流,未必晓此,尤其是锺会,好不容易从幕府之吏外放为统帅大将,其嚣张跋扈之态,我相隔数百里都能闻得出来——嗯,其实不是靠鼻子闻,是靠杜武库等人传递的消息,以耳来闻。

我可不能向那两个家伙学。邓艾久在外镇,对于他擅专之举,司马公早就习惯了,锺会信用正隆,一时抖起威风,司马公也未必会在意,但以我之能,以我之信,还是随时把前线第一手资料恭恭敬敬地上报给司马公,才是为官的正途——想释君主之疑,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的忠诚面目随时展露在君主面前,不必要真实,但一定要彻底。

我不但汇报自己的情况,顺带还说说邓艾和锺会军中的情况。当然,对于友军的情报,不能分说得太过细致,否则司马公会疑惑了:“锺、邓军中事,王元宗如何晓得备细?”我在那两个家伙身边都安插眼线的事情就会暴露。从来君王最喜欢往臣下身边安插眼线了,但同时最反感臣下往同僚身边也如法炮制。

我只有这般写道:“近闻锺镇西斩牙门将许仪,不识何故?锋矢未交,先杀宿臣大将,可乎?镇西明睿忠荩,料不办此。”

牙门将许仪乃是壮侯许褚的儿子,世代将门,国之宿旧,结果锺会派他当先锋,故意找点小过错当场就给砍了。以锺会“使持节”的身份,他最高就能斩到牙门将,于是就找一个牙门将来斩,以立威摄众。他的想法我是了解的,也是赞同的,并且据说效果也很好——杜武库密信中曾备述此事先后,说:“会常恐久在幕府,未统大众,将吏所不服也,于是令斩许仪,自此三军震恐,人不敢言,而其令必行,其禁必止也。”

站在外将的角度上,锺会这么干是不得已,但站在君主的立场上来考虑问题,此事大是可疑,并且可恶。我不明着反对锺会这么干,反而为他辩解,说他“料不办此”,其实潜台词很明确:“真正的忠臣不会那么干,如果锺会真的那么干了,那他就一定不忠。”

对于自己退避桥头,把姜维放走的错误,我当然会给自己找藉口,但这藉口不能太过圆满,从来君主不怕外将犯错,就怕你文过饰非。我上奏说:“姜维破邓征西围,不直下桥头,而出孔函谷以逼雍州……”

首先说明拦姜维不是我该干的活,如果邓艾能围住蜀贼,我根本就不会犯错误。扎完邓艾一枪,我随即为自己辩解说:“臣知姜维北进,意在桥头,然若不尾随之,是迫彼必入雍州也。邓艾与臣尽起雍州锐卒南征,陇上空虚,倘维竟指长安,国家大事,恐不可言。两害相权,臣故取其轻者,然计议不周,终使姜维东遁剑阁,臣之过也……”

我在给司马公写信请罪的同时,还写了封密信给北平亭侯,把心裏所想,老老实实合盘托出:“锺会在外立威,擅杀许仪,犬马诸将吏,其志不在小也,若得全蜀,其谁可制之?故臣纵姜维东还,以扼锺会,使不能竟全功也。君侯可伺机言于晋公,单身无重任,请以他人易锺会。”

我在这裏东一封信给司马公,西一封信给北平亭侯,不外乎给两位主子留下个印象:南征三将,邓艾是有本事的,锺会也有本事,但此二人都不大可靠;只有王元宗虽然功勋不如上述二将,但能纵览大局,考究周详,更难得是忠心耿耿,才应该付以重任。

我知道锺会且拿不下剑阁呢,他一日一信前来催我,我找种种藉口就是不去。剑阁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就算没有邓艾提醒,我也明白这点。锺会十二万人打不下剑阁,我这三万人加进去照样打不下,反而白白当了锺会的替罪羊甚至是送死鬼——傻瓜才会去呢!

我就单等着司马公下令,阵前换将,或者干脆全军撤退,平平安安回我的长安去算了。

锺会围攻剑阁,整整一个月,或者强攻,或者诱降,百计莫克。大猫曾经派人潜出小道,送来密信,问说:“剑阁不开,大军必退,宙无尺寸之功,奈何?”惶急之态,溢于言表。我回复他说:“国家重师南征,已得全汉,何可遽退?卿毋忧急。今姜维、董厥等都在剑阁,卿欲反正,能保必成耶?机会不到,妄动罹患,卿其慎之。”着力将其稳住,要他不可轻举妄动。

其实我并不担心刘宙一旦反正,会被姜维那大胆粗心汉或者董厥那趋迎奉承鬼看破,我担心的是他那里一打开剑阁大门,锺会浩荡入蜀,我前此的种种计划全都泡汤。为了扳倒锺会,或者起码不让他更立功勋,牺牲一个大猫又有什么可惜的?

这些天,北平亭侯和许璞等人都有信来,说锺会久围剑阁不克,粮草将尽,朝中大老都建议司马公尽早退兵为好。杜武库也来信说:“闻朝廷有退兵意,会终日彷徨,寝食俱废。”看得我这个开心呀。正打算收拾行装,随时做好接诏退兵的准备,突然某天上午,邓结巴又带着刘睿等人跑到桥头来了。

邓结巴拿出两封密信来给我看,一封是他上奏司马公,极言不可退兵的信,另外一封是司马公的回复。我越看越是心惊,只见上奏说:“今贼摧折,宜遂乘之,从阴平由斜径经汉德阳亭趣涪,出剑阁西百里,去成都三百余里,奇兵冲其腹心。剑阁之守必还赴涪,则会方轨而进;剑阁之军不还,则应涪之兵寡矣。军志有之曰:‘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今掩其空虚,破之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