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略微迟疑一下,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娑多加罗尼,道:“差点忘了这事。”
娑多加罗尼打开信看完,脸上忽露喜色,道:“家小皆被贵军接到占城了?”
张松环视一下四周,欲言又止。娑多加罗尼笑道:“帐中皆是我心腹亲信,长史大人有话请明言。”
张松摇了摇头,固执地说道:“这话不能守着众人说。”
娑多加罗尼也不固执,挥手让众人出帐,帐内只余两人时,道:“长史大人有话请讲。”
张松道:“将军家小皆已接到占城,诸人家小却都在身毒境内。将军若是有所行动,没有后顾之忧,你的部下呢?凡事不患贫而患不均,这些话守着你的部下如何讲?会造成什么影响?”
张松人长得丑,但是才智不凡,话说到这裏,无论辩才、城府还是才能,已让娑多加罗尼另眼相看。娑多加罗尼脸色肃然,郑重施了一礼,道:“请大人指教。”
张松因为娑多加罗尼嘲笑他,未按原定计划进行,不料错有错着。先以娑迦陀为例,压下娑多加罗尼的期望值,又以退为进,不急不缓,占据谈判的主导地位。这时因为家小一事出言提点,换来娑多加罗尼改颜以待。张松见状,心情顿时大好,笑道:“我琢磨过你们身毒外姓将领,若论品德与能力,以你为最,冯耶那次之,娑迦陀最差。娑迦陀长于管理水军,但身毒水军比起大齐水军,相差不是一星半点,娑迦陀能在水军谋个差事,已属公谨大人高看一眼。你还有冯耶那情况不同,一是麾下兵马众多,可以影响身毒战事;二是兵马习惯当地气候,稍加训练,就可当成主力使用;三是大齐南疆兵马异族人多,无论出于什么需要,都要启用部分异族将领。你与冯耶那若投大齐,估计至少也是营将,日后若是建立军功,可以升为军司马甚至军将,就踏入大齐顶级将领的行列了。”
张松因为丑陋,十分在意别人的言谈,对别人说话时也十分注意。此时说服娑多加罗尼,未提一个降字,就像一个知心朋友,帮助娑多加罗尼规划未来。其实娑多加罗尼等将,皆是五旬上下,征平身毒以后,再出几年力,就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若是统领十万大军来降,娑多加罗尼至少安排营将实职,享受军司马待遇,若是以后建立军功,告老时肯定会享受军将待遇。
张松这番言谈说的很实在,并未存半点机心,既未刻意夸张,又未故意压制,让娑多加罗尼感觉张松此人可交。娑多加罗尼却不知张松在他身上下了许多工夫,赶来的路上拿着他的资料琢磨了很多时间,从娑多加罗尼的出身、升迁、处事以及亲朋圈子,研究娑多加罗尼的喜好、性情等等。张松这番工夫算是没有白费,这几句话下来,就让娑多加罗尼生出遇到知己的感觉。
娑多加罗尼盘算一会,道:“传闻贵国皇帝陛下对异族甚是苛刻,日后会如何对待我等身毒人?”
张松笑道:“身毒与大齐并无旧怨,近年大齐建立南州,两国边境相连,摩擦渐多,这才引发这次战事。身毒人口众多,我想陛下不可能皆贬身毒人为奴。若是投奔最早的部队,肯定是平民身份,其家人也会因此受惠。至于顽抗到底的部族,下场怕是十分悲惨。”
娑多加罗尼又问道:“平民身份的官兵与奴兵有何区别?”
张松道:“奴兵没有军饷,立下军功先赎身份,再立军功才能升迁,日常吃喝用度基本一样。”
娑多加罗尼叹息道:“当兵者有军饷,可能只有富裕的大齐才有这样的制度。部下官兵若是领到饷银,定会欢声雷动,军心很快就会归附。只是贵国水军袭扰沿海,不少军属被掳为奴隶,得想法寻回才好。再则,官兵家属在身毒境内者,最好设法接出安置,以安官兵之心。”
娑多加罗尼这话一句投降的言语也没有,字里行间却开始以降将身份考虑。张松知晓此行大功告成,内心十分兴奋,表面却不动声色,道:“这十万官兵大多出身何地?若是来处集中就好办多了,只需引兵杀过去,占了附近区域,不是达到保护军属的目的了吗?”
娑多加罗尼回头望着悬挂在墙上的地图,道:“一半士兵来自沿海地区,这些士兵只需帮其寻回家人,很快就会归心。还有四分之一是东南人,也就是我的防区之内,家乡没有遭到战乱。其余士兵来自四面八方,要想面面俱到,却是十分艰难。”
张松闭目心思一会,道:“只有派人潜回各地通知,让其家人就近投奔大齐境内或大齐控制区,这事应能解决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