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可点点头,道:“即使你每天候在这裏,日夜看到你父亲,你这个模样,你父亲看在眼里,心裏会好受吗?回去收拾干净,与父亲相见时心情好一些,让他知道家人平安,不要哭丧着脸,平白让人的心情变坏。”
刘寓重重地点点头,道:“多谢大人,在下受教。”
刘可转身向里走,正逢狱官带着一应属下出来迎接,刘可道:“刘子扬是皇后和我的族人,你等平常不得为难他。”
狱官应喏一声,刘可又指着刘寓,道:“此人是个孝子,你们能行些方便时就行些方便。”
刘晔身份不同常人,自下狱以来,发下话来的大人物不少,前任廷尉鲁肃也是刘晔好友,狱官狱卒还真无人敢难为他,专门在通风处准备一处单间,被褥饮食都是家里送来,并未受什么委屈。
刘晔往年常随姜述左右,宫中人物大都熟悉,望见刘可进来,苦笑着迎上前来,道:“罪臣拜见乐浪王。”
刘可也苦笑道:“子扬公,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你。太子钦点我审理你的案子,这不是将我架在火堆上烤吗?皇后娘娘要保你,我打心底里也希望你早日获释,但是太子又叮嘱我,让我依法审理。不过也没逼得我太厉害,只是审案,至于如何判案,新成立了一个朝廷公议会,就是太子也未必能一言定夺。”
刘可说完,挥手让众人出去,坐在刘晔案前,道:“子扬公,您请坐,我今天过来不是审案,只想与你聊聊。”
刘晔在对面坐下,面露愧意,道:“既然是乐浪王来审我,只要问我就答,不会让乐浪王为难。我现在想不明白,程武到底犯了什么邪,非要将这些事揭出来。清理积欠,我之所以敢让别人提前垫付这些钱,自有偿还的办法,这件事情并没什么大错,只是虚报数据之过,不会发生什么恶劣影响,只要给我一段时间,我也有办法还上这些亏欠。我在益州任职多年,许多项目盲目上马,最终导致投资失败,益州财政亏损巨大,这些确实是我犯下的过失。这些项目大半在追责制实施以前发生的,陛下也知道这些事情,我在益州采取种种措施,看起来是在压榨百姓,其实是无奈之举,益州财政损失巨大,若不从细节上做文章,何时能堵上这些天大的窟窿?追责制度实施以来,我批的类似项目不多,每一个都有不得不批的理由,乐浪王若是询问是何原因,我不会据实相告,只能将责任揽在自己这裏。”
刘可听到这裏,大致听出些话音,益州这些亏损项目,以前的姜述知情,以后的肯定有重量级人物参与或打招呼,刘晔才不得不违心而批。刘晔身为一州主官,又是姜述近臣出身,能让刘晔违心批项目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即使朝中重臣也不会有这个面子,唯一的可能就是宫里有人打过招呼。有能耐让刘晔不得不如此的人,数来数去没有几个,除了姜中、姜逆、姜靖以外,姜华也没有这个能量,除去不可能打招呼的姜靖和与姜逆竞争的姜中,皇子中只剩下姜逆有这个嫌疑。除了皇子,刘晔不得不卖面子的只有太后、皇后和张宁,甄姜有事不会求到刘晔身上,其余嫔妃有这个面子的少之又少。
刘可想到这裏,道:“子扬公,我再说一遍,今天我不问案,只是跟你聊聊天。刚才听你说这些,我心裏感触很深。录试舞弊案已经结案,案子影响不大,但是涉及的人却不少。录试司主官左收是左丰的亲弟弟,兄弟两人自小父母双亡,感情可想而知。左收之所以在狱中这么长时间,是因为他坚不开口,明明知情只言不知。在这个案子中,左收没有贪赃枉法,没有收一分钱好处,反而在其间担惊受怕,也是因为涉及宫中人,他坚不吐实,其一不想牵连太多,其二不想让太子为难。此案除了左收,还有其余人参与,左收不说别人不会说吗?费了很大周折,在情报部门的协助下,许多真相逐渐露出水面,在证据面前,左收不得不开口,不得不说出实情。太子最终也犯了难,若是照章办事,不仅影响后妃之间的关系,还牵扯兄弟情义。太子最后利用个人的影响力,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有牵连太多,以诈骗罪判了张家人,将左收明降暗不降,贬到莱州当县令。我与太子从小一起长大,上学时是同级,关系很好,我也很了解太子的脾性。太子这人看起来刚直,其实很有度,知道什么事该严办,什么事该轻轻放过。现在太子的敌人不是皇后、刘家、何家,而是隐在身后挑拨离间的黑手。益州的事件已经发生,没有可逆性,现在追责意义不大,寻出其中的根源才是最重要的。大齐帝国财力鼎盛,益州财政损失再大,也不会让中央财政破产,所以说太子当务之急不是处理人,而是想了解清楚事件的前后过程,看看你和益州官吏包括宫中人是否被人利用,这些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能不能从根源上消除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刘可说话时很轻松,刘晔的表情却变得很凝重,正如刘可刚才所言,这些事件背后若真的存在黑手,他以及身后的人是否被人当成了棋子?黑手处心积虑,让益州损失这么多财富,目的肯定不是通过项目赚取财富这么简单,深思他们的动机予以联想,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刘晔脑海中。
“不会吧……难道他们那时就定好了目标?损耗帝国财富,令地方财政破产,他们有什么好处?损人不利己……这些人的目标莫非是想扰乱地方经济,动摇大齐帝国根基?”刘晔茫然地小声说道,继而低头陷入深思。
看着刘晔的表情,刘可笑了笑,并不说话,在旁默默地等待。良久,刘晔才回过神来,对刘可苦笑道:“罪臣失礼,累王爷久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