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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朱听了心中衔恨,倒竖了一双柳眉,但碍着袁裳的吩咐,不敢争锋发作,只得死死忍了,带人领了饭食便走。
兰沚故意落在最后,见袁朱等人走远了,向紫绶低声道:“姑娘,你又招惹她作甚?昨日我们夫人回去,发了好大的火哩。”
前番紫绶在厨下与庖厨争执,亏得被兰沚撞见,告诉了孙权做主,才替她出了口气,因此紫绶还算对兰沚有几分好感,道:“招惹她又怎地?难不成我怕了她么?”
兰沚看看左右,露出一脸畏惧的神色,像是躲避着猛兽的幼鹿,道:“你不怕,我却是怕的。自打你们夫人嫁来孝廉府,与我们夫人只会过寥寥数面,可哪一回不是不冷不热的?这二位虽都是纤弱女子,但暗中斗起气来,也颇令人不安,我在一旁看着,真怕她俩一语不和争吵起来。昨日不就是如此么?你和袁朱也是胆大,我却唬得一颗心怦怦直跳哩。”
紫绶想起昨日的事便觉堵心,蹙眉道:“若不是你们那位故作清高,又何至于此?我们夫人好歹也是孝廉的正妻,却要拉下脸来百般哄她高兴,她竟还不肯兜着,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兰沚赧然赔笑道:“我们夫人性子的确孤傲了些,她家从前门第高贵,大约是打小被人捧着惯了,是以如此。可昨日之事她也不是有心的,回去后还怨袁朱多嘴,罚她跪了两个时辰呢。”
紫绶听了快意,道:“正该如此。”
兰沚叹道:“二位夫人性情不大合得来,倒是苦了咱们这些人,夹在当中,劝也不是,帮也不是,稍有不慎,便要挨罚。说来既然彼此都看不惯,又何必时常相见呢,各过各的也罢了,省得见面惹气。”
紫绶听了心里一动,道:“你们那位如今得宠,不如你劝她回过孝廉,免了她隔几日便要来见我们夫人的规矩吧,孝廉那般宠她,必定会同意的。我们夫人也落得清静。”
兰沚为难道:“这话我怎么劝得?我们夫人虽清傲,但孝廉的意思她却是从不敢违拗的,我若一时劝了,想必得挨骂。”
说着,抬眼打量着紫绶的神色道:“你们夫人是孝廉的正妻,说出的话与孝廉同样有分量,不如你劝她免了规矩,也是一样的。”
紫绶犹豫片刻,黯然道:“只怕我也劝不得,昨日袁朱挨了罚,我又好到何处去?夫人说我若是敢再犯,便罚我去后院烧水劈柴哩。”
兰沚掩口笑道:“我向来只见你们夫人性情和善,宽宥待下,何时竟这么有决断了?”
紫绶听了羞赧,顿足道:“你还笑我!”
兰沚忙敛了笑色道:“不笑了,不笑了。不过你们夫人年纪小,性子又软,这孝廉府深似海,正室岂是那么好当的?如今只有妻妾二人,尚且要生龃龉,来日若是人多了,你们夫人压不压得住呢?听闻你与青钺是吴夫人从将军府派来的,想必是要你们帮衬着她,有些事她若一时难以决断,你们好歹得替她拿个主意才是。”
紫绶听了若有所思。兰沚见她凝神,便又道:“我们夫人今早本还想去看你们夫人,听说孝廉一早便带了你们夫人出府,这才罢了,听说等你们夫人回来,还要去拜访哩。”
紫绶不听则已,一听这话,立时倒竖了眉道:“她还有脸来见我们夫人?惹气不够是怎地?”顿了顿,又气道:“她定是见孝廉昨晚留在夫人屋里,心下不服,因此要来找不痛快!”
兰沚劝道:“罢了,我也只是告诉你一声,你消消气吧,可莫要再为此和袁朱争执起来才是。”说着,看了看周遭,见趁着两人闲话的工夫,袁朱早已带着侍婢走远了,这才急起来,道:“不与你说了,我得赶紧回去哩。”当下别过紫绶,追赶袁朱去了。
这日云消雨霁,虽不见得十分晴明,但也是个难得的好日子,谢舒和孙权正乘马车往陆府去,忽听车外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有人高声喊道:“二哥,二嫂,等等我!”
谢舒听得那声线清灵若莺啼,是个女子,心里一动,孙权已在身旁推开车窗,道:“阿香!你跟来作甚?”
孙尚香如今只有十三四岁年纪,身量娇小,却骑了匹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比孙权侍从的坐骑还要高大些,甚是神骏。手里拎着条雕花玳瑁柄马鞭子,将马缰一收,自马背上高高地睥睨着孙权道:“是娘让我来的。”
孙权平日里虽对孙尚香没个好脸色,但实则对她关切得紧,生怕她独自骑马摔了,忙从马车上下来,要过侍从的马骑了,跟在她身侧道:“胡闹,我今日是去陆尚府上吊丧的,娘怎会让你跟着添乱?”
孙尚香骑在马上,纤瘦的背脊挺得笔直,侧首看了孙权一眼,挑眉道:“怎么不会?昨日大哥跟娘说了陆氏的事,娘说陆尚的遗孀徐氏跟咱们家是远亲,我小时候她还曾带着我玩耍哩。二嫂虽与你早有婚约,却是近些日子才嫁进咱家的,只怕不认得徐氏,因此才让我来帮着二嫂安慰安慰她,也是咱家与她亲戚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