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挑眉道:“你这话说的,有我这么个大哥,是他三世修来的福分。舒儿自打嫁给他,便过得不大好,后宅里的事,我虽没法儿明着提醒他,但也不能不管,这主意可是我琢磨了好久才想出来的。权儿若是再去找你诉苦,你不必理他,此番我非得给他个教训不可。”
周瑜摇头道:“你还说我心疼权儿,我看你更心疼舒儿。”
孙策闻言蹬了周瑜一脚,笑道:“你别瞎说,是阿皖临终前百般叮嘱我照顾好舒儿,我才对她如此上心的。”
周瑜起身整衣道:“好好,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可别因此耽误了打仗才是。”
孙策道:“这是自然,我有分寸,又不是头一回打仗了。”说着话见周瑜要走,忙伸出一条长腿拦住他道:“哎哎,你去哪儿?”
周瑜差点被他绊倒,无奈道:“已是子时三刻了,我自然是回营睡觉去啊,明早还得起来练兵呢。”
孙策忙道:“回什么营?这么晚了,就在我这儿歇下吧,今夜咱俩抵足而眠,就像小时候那样,我还与你有话说哩。”
周瑜仍是想走,嫌弃道:“什么抵足而眠,咱们早就不是小时候了。再说你这里乱糟糟的,哪里睡得开?”
孙策道:“怎么睡不开?我保证不挤着你就是。”扯过一旁的被子三下两下蹬开,胡乱盖在身上,又往一旁挪挪,让出一半的床榻,道:“公瑾快来,孤替你把床铺好了。”
周瑜嫌孙策晚上睡觉不老实,原本还很不情愿,回头对上他一张明灿的笑脸,却不忍拒绝了,只得过去挨着孙策躺下了。
次日一早,孙权很早就醒了,天还没亮,主军大帐里没点灯烛,四处灰蒙蒙的一片,案几、坐席、刀架在暗影中只能看出混沌的轮廓。
孙权这几日都没有睡好,此时虽醒了,却不情愿起来,翻了个身,只听帐外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那声线无比熟悉,正是三弟孙翊。
孙权自出征以来便受尽了孙翊的挑衅,加之孙策偏心,孙权虽身为右军主将,却已快被孙翊给架空了,如今听见他的声音便觉得心下添堵,再也睡不着了。孙权起身穿衣束发,套上盔甲,出门一看,只见各营的士兵还未全都起身,只有负责炊饭的兵在营间的空地上埋锅造饭,升起的炊烟幽幽随风飘散。
孙翊的帐子离孙权的大帐不远,孙翊见孙权掀帐出门,便跟上他道:“二哥,你今日起得倒早,可是因为与黄祖决战在即,心中没底所以睡不着了?”
孙翊自小习武,声沉气足,周遭又极静,几个在附近徘徊的士兵听他语出讥讽,又念着孙策对他极为偏袒,便附和着他哄笑了几声,孙翊越发得意。孙权黑了脸道:“老三,你方才在帐外笑什么?过江一射之地便是黄祖的城池,这般高声大嗓的,也不怕被敌军听了去!”
孙翊一挑英眉道:“怎么?你怕被敌军听见你打仗没本事,所以心慌了么?那也不打紧,你只要将主将的位置让给我坐,我保准能斩将破军,攻城掠池,到时你也就能跟着分一杯羹了,如何?”
这已是赤/裸裸的羞辱了,孙权怒道:“老三,你别以为大哥偏袒你,你就能为所欲为!只要大哥一日不罢免我,我就是右军的主将,你不服也得服!时辰到了,去叫各营的人起来,吃了饭好练兵!”
孙翊见他疾言厉色,带了满面轻蔑的笑色,吊儿郎当地去了。至这日平旦时分,士兵们都已整饬完毕,孙策和周瑜也早起身了,孙策自领中军,周瑜总领左翼,两边已各自开始排兵布阵。
孙权便也不敢耽搁,来至河滩边临时搭建的练兵台上一看,却见自己手下的兵尚未来齐,东北角上缺了一队骑兵。
孙权正纳闷,只听一阵马蹄铮铮声自远而近,正是孙翊领着那队骑兵冲了过来。孙权自练兵台上喝道:“孙翊,怎么才来?赶紧归队!”
孙翊却在练兵台下将马缰一收,向孙权仰首道:“二哥,今日练兵我不掺和了,大哥昨晚吩咐我带人去探探附近的地形山势呢,我得走了!”
孙权沉声道:“谁是你二哥?全军面前岂能作平常称呼!探地形山势派几个斥候去就是,何必带走一整队骑兵?”
孙翊皮笑肉不笑地道:“二哥……孙校尉这话便差了,江夏郡如今是黄祖的地盘,况且此处临近沙羡,到处都是敌军,只带几个斥候去,中了埋伏可怎么好?你忘了咱爹是怎么死的了?一队骑兵我还嫌太少了呢!”说着向全军扬声道:“还有谁想跟我去?”
几千士兵原本阵列整肃,此时见孙翊振臂一呼,便都沸腾起来,四方响应。孙翊道:“想去的都跟我走!”话毕再不回顾,一夹马腹,四蹄踏雪的骏马如一道旋风般冲出了练兵场,身后无数骑兵策马追随,卷起一阵遮天的沙尘。
待得尘埃落定,再看练兵场中,剩下的兵还不到六成,零零落落地勉强维持着原本的阵形,像是一面残破的战旗。孙权见状叹了一声,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去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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