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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艳阳高照,晴空碧澈, 庭院里花柳堆荫, 廊下的秋菊正开至极盛, 像是一蓬又一蓬炸开的烟花,风中掺杂着清苦的香气。谢舒抬头一看,只见来的是袁裳,她今日穿了身雪青色深衣, 因着秋日天凉,肩上披了一袭鼲子裘, 青丝不梳鬟挽髻,只以发带随意收束在身后, 额前垂下一枚银流苏花钿, 盈盈站在花丛中,像是一株迎风盛开的紫菊。
谢舒看得眼前一亮, 笑道:“姐姐来了, 我可好几日都没有见着姐姐了。”
袁裳进了回廊,谢舒命人拿来坐褥,让袁裳坐在身旁,二人并肩, 恰好能看见青钺和朝歌带着孙绍在水边玩耍,孙绍奶声奶气的童言被风一阵阵送入廊下。袁裳笑道:“那不是绍儿么,他怎么在你这儿呢?”
谢舒拿起酒壶斟了一樽清酒递给袁裳, 道:“大嫂怀着身孕, 近来又张罗着搬家, 我怕她忙不过来,便将绍儿接过来住几日。”
袁裳从谢舒手中接过酒樽,道了谢,却又道:“夫人平时不大喝酒,今日怎么喝起酒来了?”
谢舒道:“若是寻常的酒我也不喝,这是菊花酒,是仲谋特意让人采了今年新开的菊花,和着黍米酿的,你尝尝。”
袁裳抬起袖襟略掩着酒樽浅啜了一口,谢舒问道:“怎样?这里还有薄荷、蜜糖和青盐,你自己加就是。”
袁裳舀了半勺幽青如玉的薄荷汁滴入酒里,樽中澄澈的酒水渐渐染上清浅的碧色,像是一汪剔透的翡翠。
谢舒随口道:“我屋后有几间房一直空着,今早我对仲谋说想添个厨房,仲谋应了,姐姐要不要也一起添一个?今后若是想吃点喝点什么,在自家院子里就能做,不用大老远的跑去厨下了。”
袁裳笑道:“多谢夫人的好意,但我平时从不下厨,也不大挑嘴,厨下送来什么就吃什么。况且我又与夫人住得近,若是想吃什么,到时候来叨扰夫人便是。”
谢舒笑道:“等我做了点心,头一个就叫你来吃。”
袁裳笑了笑,谢舒想想却又道:“不过你即便不亲自下厨,也实在该添置个厨房才是,仲谋如今成了一方诸侯,咱们身边居心叵测的人就更多了,厨下人多手杂,最易藏污纳垢,若是一时不察被人算计了,后悔也晚了。自己院子里的厨房可就放心多了。”
袁裳听她言之有理,沉吟道:“说得也是,那……”
谢舒笑着接道:“那你也添一个。你放心,不费什么事的,你回去收拾一间空房出来,待我命人打好了锅灶,就给你送过去。至于人手,你自己从后院里挑也行,从厨下挑几个人过去使唤也行。”
袁裳道:“多谢夫人。”
谢舒道:“不打紧,等咱们都有了小厨房,也好引得仲谋那个馋嘴猫多回来坐坐,省得他一天到晚的在外头,被别有用心的人勾了去。”
谢舒几次三番地在话里提起孙权,本是为了试探袁裳,此时侧首看去,果然见她敛去了唇边的笑色,默默举樽喝酒。谢舒便道:“自从咱们搬来将军府,仲谋就一直没去看过你,你偶尔来我这里坐坐,也总是故意与仲谋错过,你们两个是不是赌气了?”
袁裳淡淡地望着庭院中的池塘,几只小鸳鸯已被人喂得熟了,都游到岸边和孙绍亲近,孙绍蹲在岸上,伸手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高兴得咯咯笑。袁裳眼中却是一片止水般的淡漠,像是深秋落了霜的草野,冷寂萧瑟。袁裳道:“我也不知,他如今贵为将军,他的心思不是我能揣度的。”
谢舒微微蹙眉道:“仲谋刚入主将军府时,曾经派仲姜悄悄探望过咱们,是我屋里的朝歌后来告诉我的。那几日大嫂不肯见我,我因此哭了一场,仲谋知道后便介怀在心,直到我亲口向他解释,他才释怀。听说你当时在屋里摆案祭祀,仲谋是不是因此才和你赌气的?那时讨逆将军刚刚过世,只怕他怀疑你祭奠的不是讨逆将军,而是你父亲袁公才如此的,你至今还没向他解释清楚么?”
袁裳冷冷道:“没什么可解释的,我祭奠的就是我父亲。”她望向谢舒,眼底似是腊月里冰封的湖面,寒风呼啸。
谢舒心里一紧,道:“家父曾在朝中为官,当年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征讨袁公是皇帝亲口下的诏令,讨逆将军也是奉旨而行,况且当时还未交战,袁公便已病殁了,只怕也怪不得讨逆将军。再说将军如今已去世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袁裳闻言蓦地抬眸,目中似是有千万支利箭射出,那等凌厉决绝的目光,谢舒此前从未在她眼中看到过。袁裳饮恨道:“还有什么放不下?杀父之仇,你让我如何放下!孙氏当年曾在我父亲麾下效力,歃血为盟,誓死效忠,何等义气壮烈?一转身便背信弃义,反咬一口,我父亲虽是病死的,但孙氏也难逃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