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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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从步练师的屋里出来,一直走出西苑, 才放缓了脚步。仲姜见状紧两步跟上他, 孙权侧首问道:“你看清楚了么?”

仲姜道:“是,从前谢夫人身边的紫绶, 如今就在步氏的后院里。”

孙权冷笑一声:“知道了, 你和谷利回前殿吧,我今晚去夫人屋里。”

仲姜和谷利应诺去了。

孙权走后, 步练师愣在榻上许久没回过神来,手里的一碗药兀自热气蒸腾。文鸢道:“夫人, 药凉了, 赶紧喝了吧。这药是将军送来的,想来没事的。”

步练师怔怔道:“我方才没有听错么?他竟就这么不追究了?我再入不得他的眼, 可腹中的孩子毕竟是他的, 被谢舒所害差点小产,他就这么不追究了!他说我从前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谢舒对他说了什么?他从前那么不待见谢舒,如今也肯听她的枕边风了?我真是小看她了!”

文鸢踌躇片刻, 为难道:“其实……谢夫人如今颇受将军宠爱, 听说将军已搬去她院里住了,两人同进同出, 只怕连袁夫人也比不上她哩。再说谢夫人还是将军的正室, 有权又有宠, 夫人想扳倒她, 只怕有些困难。依奴之所见, 夫人方才倒不如照实说是徐姝害的,让将军做主好生教训教训她,给她长点记性。徐姝那般嚣张跋扈,夫人反倒替她遮掩,奴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步练师低头喝了口药,苦得蹙了眉道:“你知道什么,那姓徐的不过是个外人,教训不教训的,于我现下的处境毫无裨益,反倒平白树敌。只为了出口气,值当么?这几日我让你打听打听她的身家来历,你都打听到了么?”

文鸢忙道:“打听到了。”见步练师喝干了药,便递上一樽清酒,步练师漱了口,文鸢才娓娓说道:“徐姝今年十八,与夫人您同岁,她们家是孙氏的亲戚,因此她父兄一直跟随讨逆将军南征北战,多年来立功无数,如今被派在丹杨领兵,听命于三公子孙翊。徐姝与将军早就认识,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本欲谈婚论嫁,但将军与谢夫人有婚约在先,讨逆将军便做主将徐姝嫁给了陆氏的陆尚。去年陆尚已死了,徐姝如今尚在服丧。”

步练师静静地听着,随手从铜盘里拈了一枚糖渍杏子吃了,浓郁的甜香在她的舌尖上漫开。步练师淡淡笑道:“我说呢,那天我一提起谢舒,她气得跟什么似的,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我,原来还有这一层根由在其中。比起我,只怕她才更恨谢舒。你且看着吧,早晚有一日,她会感激我的。”

次日一早,徐姝因为心中有事睡不踏实,卯时便起身了。天刚蒙蒙亮,她正坐在妆台前由几个侍婢伺候着梳妆打扮,只听房门一响,徐沄进来了。

徐姝便挥退了几个侍婢,只留下徐沄说话,问道:“怎么样了?将军有什么动静么?”

此时已是暮秋,昨天半夜里起了一场冷雾,到现下尚没有散去,四处都潮润得如同下过雨一般。徐沄刚从外头回来,鬓边的发丝已被露水打湿了,她抬手拂了一把,道:“没什么动静,今早夫人尚未起身,奴便去谢夫人的院外悄悄地守着了,将军是卯时不到从谢夫人屋里出来的,现下已去前殿了。”

徐姝原本忐忑不安地把弄着一支步摇垂下的银丝串珠穗子,听了这话松了口气,道:“前番我那一闹害得步氏差点小产,昨日仲谋已去看过她了,我还以为他今日会来找我兴师问罪哩,谁想竟这么风平浪静的。难不成步氏没向他告我的状么?”

徐沄蹙眉道:“那步氏妖妖调调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个省油的灯,怎会不借着这个好机会向将军示弱邀宠,构陷夫人呢?定是她告了夫人的状,但将军向着夫人,又见她没事,因此不理会她罢了。”

徐姝心中有些高兴,想了想道:“但愿如此吧。沄儿,你去厨下要几盘点心吃食,再做一道蜜枣粢糕,我要去前殿看看仲谋。”

徐沄应诺去了,徐姝因要与孙权见面,愈加用心妆扮,梳高鬟,挽云髻,插珠翠,傅粉黛,又嫌服丧的衣裳太素,从箱底翻出了一袭胭脂点雪的深衣换上。那身衣裳乍看是雪白的,却在衣摆处渐渐带出浅淡的嫣粉,是谓胭脂点雪,像是一朵轻盈绽放的粉荷,又像是徐姝丧服之下一颗不肯安分的心。

待得徐沄从厨下回来,已是食时了,清晨的浓雾业已散去,天有些阴,南归的雁阵缓慢地从空中掠过,像是洒落在绢纸上的点点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