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二(2 / 2)

她顿一顿,神色隐秘道:“谢舒心思诡谲,善于谋算,说不准正是她灌醉了将军,怂恿他去我屋里,好让你我反目,自相攻讦,她从中坐收渔翁之利。夫人可不能着了她的道。”

徐姝听着有几分道理,这才稍稍消了些气。步练师察言观色,见她虽仍不悦地蹙着眉,却不似方才那般疾言厉色了,便试探着道:“将军现下已睡着了,他万金之躯,贱妾不敢随意搬动他,但若夫人不嫌,可挪动玉步去贱妾屋里暂歇一夜,妾自当退居他所,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徐姝嫌恶道:“我地位远在你之上,去你屋里圆房算是怎么回事?也不嫌寒碜!”

步练师诺诺称是,徐姝愤恨半晌,才不情不愿地松口道:“罢了,就让他在你那儿睡着吧。”

步练师道:“夫人大度,贱妾感激不尽。但今夜是夫人与将军的新婚之夜,即便将军留在贱妾屋里,贱妾也万万不敢与将军同房。夫人若是信不过贱妾,不如让徐沄姑娘跟贱妾去屋里监看着,或是贱妾今晚就不走了,留下陪伴夫人,以证清白。”

徐姝想了想,道:“不必了,谅你也没这胆子,你回去吧,省得仲谋一时睡醒了找不着人。”

步练师忙道:“谢夫人体恤,不过现下时候还不算太晚,贱妾陪夫人一会儿,服侍夫人睡下,再回去不迟,否则贱妾心内不安。”

徐姝得知孙权不来,没情没绪的,随口道:“随你吧。”

步练师这才敢从地下起身,坐在榻边小心翼翼地陪徐姝说了几句闲话,又亲自端盆兑水伺候徐姝梳洗更衣。徐姝见她殷勤备至,谦卑恭谨,连徐沄和文鸢都有所不及,便也不再为难她,一时收拾妥当睡下了,步练师才悄悄地带着文鸢回去。

这时三更已过,长夜将尽,漫天星斗西移。步练师回到屋里,只见外厢里没人,只点着一盏油灯,火焰如豆,幽暗蒙昧,令人望之而生倦意。

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无。步练师轻轻开门看了看,只见榻边帷帐低垂,纱幔重掩,隐约可见孙权侧身睡在其中,沉寂无事。

步练师便关上门,低声吩咐文鸢:“我今夜不能睡在这里,去另外收拾一间房出来。”文鸢明白,忙答应了去了。

是夜步练师独自歇在东边厢房里,心里忐忑难安,始终不曾睡实,次日一早,天不亮就醒了,算来也不过才睡了一个多时辰。她怀着身孕本就嗜睡,只觉难受得紧,可眼看又到了孙权起身去前殿的时候,步练师只得强撑着起身,命人去厨下打点饭食,又对镜梳妆了一番,便进屋唤孙权起床。

经过一夜的呼吸吞吐,屋里的气息温暖而沉滞,榻边的火炉已熄了,冒出淡淡的白烟。步练师让人把炉子端出去,又把轩窗开了道缝透气,才掀开床帐,轻声唤道:“将军,该起了。”

孙权被窗外透进的日光刺了眼,蹙紧了浓眉,难受地翻了个身,牵动了身上盖着的杏黄缎子锦被。步练师见孙权侧身睡在榻边,只盖着半边锦被,另外半边被子铺在榻里,却鼓起了一块,似是有人睡在其中。

步练师心里一跳,忙伸手去掀,触手便摸到了一丛浓密似藻荇的青丝。被底的人被惊醒,从被里露出头来,只见原来是个美人,生得柳眉杏目,贝齿樱唇。

步练师惊得后退一步,道:“你……”

此时孙权已醒了,见步练师形状有异,翻身一看,扬眉道:“紫绶,你怎么在这儿?”

紫绶不说话,只是绯红了两颊,往床角里缩了缩。孙权掀开锦被一看,只见洁白的床褥上,点点血迹绽开如雪中红梅。

孙权怔了片刻,实在记不起昨夜的情形,便也懒得多思,起身去梳洗收拾了。步练师恨恨地瞪了紫绶一眼,忙跟过去服侍。

待得将孙权送出了门,步练师才把紫绶叫到跟前,劈手便给了她一巴掌,道:“贱婢,你倒是会钻空子!”

紫绶被打得晃了一晃,捂住脸颊委屈道:“夫人,不是你让我伺候将军,好与谢舒分宠的么?怎么如今我终于爬上了将军的床,你反倒不高兴了?”

步练师气得浑身颤抖,恨道:“你究竟是真蠢还是装蠢?昨夜是徐姝的新婚之夜,若是被她知道我让你伺候了将军,往后还会有我的好日子过么?你……”步练师恨得说不下去,从妆台上胡乱抓过一支钗子,就要往紫绶的脸上戳。

紫绶躲避不迭,文鸢忙阻拦道:“夫人息怒,您还怀着身孕呢,况且这贱婢如今已是将军的人了,若是将军哪天想起她来,召她伺候,看见她的脸伤了,岂不是会怪罪夫人?还请夫人三思。”

步练师毕竟投鼠忌器,终究是没敢扎下去,将那钗子狠狠地摔了,厉声道:“来人,把这贱婢给我带去后院看着,今日的事不许她传出去半句!”

文鸢忙叫了两个小丫头进来,带着紫绶出去了。

步练师余怒未消,捂着肚子喘气,文鸢见状拿来一只软枕垫在她身后,替她抚了抚心口,劝道:“夫人不必担忧,看将军的样子,似乎不大中意紫绶,不然夫人从前举荐她的时候,将军就不会拒绝了。将军昨夜酒后失德,算是丑事一桩,只要紫绶不说,将军自己想必不会四处宣扬的。”

步练师凝眉道:“但愿如此吧,这个贱婢,我若折在她手里,岂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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