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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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谢舒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和曹丕一同起身了, 趁着天还未亮, 去城外给吴质送行。

平旦时分, 繁星隐曜,皓月西移。因是仲夏,天亮得格外早, 两人乘马车来到西郊时,天已见明了, 东方翻出一线鱼肚白。

这时城门刚开, 行人稀少, 出了城不远, 便是渡口。曹丕心急,打一出城起便掀开车帘把头探到窗外看着,远远地张见渡头上停着架马车,一道人影正吃力地将箱箧行李从车上卸下来, 便喊道:“季重!”

那人回头看了看, 也冲他招手。曹丕缩回头,不等马车停稳, 便开门跳了下去。

谢舒也随他下车, 走上渡头,吴质便迎过来, 跪地俯拜道:“多谢公子、侧夫人救命之恩!”

曹丕弯腰将他扶起:“你只谢侧夫人便是, 此番实是她救了你, 我受之有愧。”

吴质向谢舒深深一揖, 谢舒回了一礼。吴质道:“不知夫人是如何把属下救出来的?昨日的公堂上,可谓是一波三折,属下本以为难逃一死,五官将也是百口莫辩,谁想却临堂翻了案,连大司空都被惊动了。”

谢舒笑了笑,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听公子说,此番陷害你的是丁仪。丁仪是曹植的党羽,他的目的不仅是你,更是公子。但公子身为大司空的长子,乃是万人之上,大理寺的王朗敢派人搜你的住处,却绝不敢搜公子府。他们若想将祸水引到公子的头上,就只能从府里的下人下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在下人的身上搜出诏书,那公子就难逃其咎了。”

吴质是个聪明人,谢舒说至此处,他就明白了:“所以昨日被抓的那位厨娘,其实是侧夫人的人。”

谢舒点点头:“为了防着这一手,我事先命人筛查了府里各处下人的底细,把新来的、在外有把柄的、行事不稳当的都挑出来,挨个训诫了一番,更让人盯着那些和主上有龃龉的——其实都是些笨法子罢了。幸而老天有眼,那个厨娘正在这些人当中,她受过我的告诫,临堂翻供也是意料之中的了。”

吴质深感佩服,道:“侧夫人心思缜密,行事稳重,堪称是公子的贤内助,日后有侧夫人帮衬着公子,在下流亡在外,也可以安心了。”

谢舒道:“吴长史谬赞了。妾身听闻朝歌乃是偏远之地,自洛阳被焚毁之后,便荒废了,缺衣少食,流寇不断,长史在彼做官,千万要照顾好自身。”

吴质道:“多谢侧夫人顾念。”

此时天色渐明,熹微的日光下,他鬓发微乱,双目通红,曹丕看了有些心疼,问道:“季重一夜没睡么?”

吴质叹了一叹,强笑道:“大司空敕令我即刻离都赴任,我哪敢迁延?昨晚从牢里出来,便回家连夜收拾了行装,赶来渡头,若非公子来得早,只怕连公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曹丕也叹了口气,拉着他的手,转头唤道:“吾遗!”

吾遗应诺过来,奉上一件锦衣和一包盘缠。曹丕拿起盘缠掂了掂,塞到他手里,道:“这些给你路上用,实在不算多,不过也够了。本想给你带上三五箱金银,但想着你一路上无人护卫,只怕露了富,遭人惦记,反而不妙。等你在朝歌落了脚,捎信给我,我再派人给你多多地送去。你放心,你跟了我这些年,我绝不会丢着你不管。”

吴质感念不尽,道:“多谢公子。”

曹丕又把锦衣也塞给他:“路上把这衣裳换上,既是从牢里出来了,就要干干净净的。”

吴质接了,道:“天快亮了,属下不便久留,怕被人看见,会牵累公子与侧夫人,这便告辞了。”

曹丕亲自扶他上了船。船夫解了缆绳,竹篙一撑,乌篷船便慢慢地驶离了渡头。吴质站在船尾,拱手道:“今日一去,山高水远,锦书难寄,望公子与侧夫人善自珍重,勿以为念。”

曹丕扬声道:“季重保重!我若得承大统,一定接你回来!”谢舒在他身后向吴质施礼。

清晨的颍水河清幽静谧,初升的朝阳映在水面上,一片波光粼粼,乌篷船顺流而去,转入两道山壑之间,很快就看不见了。

谢舒收回目光,侧首看看曹丕,见他还痴痴怔怔地望着远方,眼角红着,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咱们回吧。”

上了马车,曹丕仍是郁郁的,看着窗外一言不发。谢舒便也不好贸然与他搭话,只在一旁时不时地瞧着他的脸色。

车行至御马道附近,清晨的市集已渐次开张了,各曹的官员也正赶着进曹应卯,街上车马杂沓,热闹非凡。

两人的马车被堵在路上,一时之间进退两难。掌车的车夫怕曹丕不耐烦,掀开车帘探头进来道:“公子,街上的人多,把路堵了,咱们怕是得耽搁一会儿。”

曹丕回过神来,“唔”了一声,倒没生气,在车内伸开两条长腿,打了个呵欠。

谢舒见他活泛了过来,这才与他搭话:“公子昨夜没睡好?”

曹丕疲倦地道:“是没怎么睡。”展了个懒腰,将两手垫在脑后,倚在车壁上,闭上了眼。

谢舒宽慰道:“朝歌虽偏远,但走水路三日便到,吴长史必能平安抵达的。往后公子身边虽没了长史,但还有陈御史、贾军师、司马懿,这些人未必就比子建公子的幕僚差了。”

曹丕睁开眼,蹙着眉道:“这些人自是不差,但他们待我的忠心,却不如吴质。都以为陈群是我的幕僚,其实不然,他最是个忠正不阿、一心为公的,否则父亲也不会任他为侍御史,让他纠察百官。有些事吴质肯替我做,他却是万万不肯的。贾诩就更别提了,他素来中立避世、明哲保身,连父亲都请不动他,更何况是我?前番他肯出言指点我,我已然感激不尽了。”

“至于司马懿么——”他顿了顿,又道:“倒是可以一用,只是他尚在观望,不肯轻易委身于我,且是个属泥鳅的,城府既深,又滑不留手,不好拿捏。”

谢舒道:“就算是如此,那还有我和阿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