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藉着门廊上悬挂着灯火,祖昭渐渐看清楚那女贼的模样,只见女贼年岁不算太大,二十出头,身段轻盈纤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洁白的脸颊上竟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一刹那间,他立刻反应过来,对方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多次交手的黑箭女贼辛秋白。
他不得不感到意外,天下之大,偏偏非要在此时此地再次相遇,着实是巧合。
不过让他另生心思的,倒还是辛秋白为何是独自一人?那日自太守府一案于城外放走辛秋白后,估摸着辛秋白应该去跟幕后主使者会合才是。如今郡府受困,昌城、广城叛军成势,辛秋白在郡南必有用武之地,怎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郡北?
不仅如此,他适才分明听得辛秋白在门外想要讨要一碗热饭,这等举措,俨然是一穷二白的无奈之举。至于现在一怒之下杀进驿站,那就另当别算。
李信已经取来兵刃,并且向祖昭递过去一把长剑,说道:“这女贼当真目中无人,今日势必要拿她送官。”说着,就要带领众随从冲上去。
祖昭突然跨步上前,拦下李信等人,他正色说道:“献岩兄,杀鸡焉用牛刀。且先由我上前会一会此贼,必将其一举拿下。”
李信有些许诧异,同时正经八百的劝慰道:“祖兄弟,我看这女贼身手了得,眼下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你我联手,先将此贼制服再说。”
祖昭坚持说道:“献岩兄,我是识得此贼。你且放心,我自有分寸。”
说完,也不顾李信欲继续劝说,他提剑便冲出门廊来到院内。
“尔等都退下。”
祖昭先向院中之人喝了一声。
驿站众人士气早已殆尽,若再继续战斗下去,只怕很快便会出现逃窜情况。一人逃,所有人皆逃,局势彻底一发不可收拾。这会儿既然有人愿意站出来跟女贼单打独斗,多多少少能算是涨几分士气,更重要的则还是给了大家喘一口气的机会。
众人立刻后退到院子边缘,受伤者相互搀扶,还有人也企图将地上那些尚在呻|吟的同伴拉拽远离院子中央。
祖昭箭步上前,来到辛秋白面前相聚十步远的地方站定,面无表情,声音同样不带任何情绪,徐声问道:“你可还认得我?”
辛秋白早先就注意到祖昭,这会儿如此之近,彼此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她脸色愈发显得阴冷,近乎妖媚的双眼中透射出不可阻挡的杀意,轻咬着一口小白牙说道:“你是祖昭,我岂会不记得你?”
祖昭仔细打量了辛秋白一番,发现辛秋白虽然浑身上下一如既往散发着冰冷的气质,但是身形明显要比之前消瘦了一圈,尤其是脸颊肤色,白如雪,也白如苍纸,根本看不出任何血色。女孩应有的朱唇,此时此刻看上去也跟脸上肤色相差无几,惨白而干涩。任何一个稍微有常识的人看到这裏,都能辨认出对方是怀病在身。
都病的不成人样,竟还能有这样的身手,这辛秋白真不是一般人。
祖昭暗暗一番寻思,他倒没有任何想要取辛秋白性命的意思,并非因为辛秋白是美女,而是因为对方有自己需要的线索。默然片刻,他徐声开口说道:“我劝你还是尽快束手就擒,即便你身手很好,但终归只是一个人。上次我可以擒住你,这次我同样也可以。”
辛秋白冷笑起来,笑声中充斥着讥讽,她说道:“真是好笑,上次你以众欺寡,趁我负伤侥幸得胜,这次你又仗着人多,难道你们自诩堂堂男儿竟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耻之心么?”
她的这番话并没有让祖昭感到难堪,不过在场其他人听在耳里却十分不是滋味。
尽管祖昭崇尚义理,但也不是那么传统顽固的盲目崇尚,对于一些根本不懂义理或者不讲义理的人来说,这一套显然只能是累赘。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辛秋白,毕竟那日在太守府时,辛秋白原本是有可能一箭射杀他,但最终还是饶了自己一命。
这一点也是他对辛秋白刮目相看的原因之一,最起码可证实对方不是一个完全杀戮成性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