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玄德怎么样了?!”一向以雅量著称的卢植,这一会儿慌得要命。他一边叫着刘备的名字,一边无视周围的人们向他行礼致意,向房间里闯进去。在听说刘备遇刺的消息后,老卢植就慌了神。愣了半天后,他毫不犹豫的丢下了手上的工作,强忍着要晕过去的感觉,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刘备身边。再然后就是。“老师。”弥漫着药味的房间里,刘玄德穿着单衣坐在榻上,微笑着看向卢植。在卢植愣神的看他时,他又对卢植招了招手。“玄德啊,你可吓死我了。”上下打量,眼见刘备没事,卢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这样对他说。刘备微笑着:“让老师费心了,是弟子的错。弟子也没想过竟然有人能将自己埋在土里一天一夜,不饮不食。又能在一瞬间发出如此璀璨的刀光。”“那刺客不是你的人?!”听刘备这么说,卢植有些惊疑不定。“不是。”刘备摇摇头:“我原本准备的是另一组死士。这两名刺客,多半是太平道的信徒。”“竟是如此凶险?!”“是啊,不过没什么。”说着这样的话,刘玄德带给了卢植强大的信心:“连那位大贤良师都死了。现在的太平道最后一点精英,也只是地沟里的老鼠,不足为虑。更重要的是……”说到这里,刘玄德的表情隐约有些兴奋:“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不,应该说,在我遇刺的同时,我们计划就已经开始了。”“开始了啊。”“嗯,开始了,所以,老师?”“老夫知道了。”几分钟后,卢植哀嚎的一声:“玄德!”传出去老远。就好像他最心爱的弟子死过去了一样。想必不久之后,刘备遇刺,危在旦夕的传闻,会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出去。……两天后。冀州清河郡,东武城外。土地,土地,土地。田连阡陌。道路两侧,以十,百,千万为单位计算的良田。以河水,溪水,井水,渠水灌溉的良田。种植着小麦,黍米,豆,菜的良田,桑树与麻,果树的林地。财富,地位,最终一切的一切转化成实体,就是这一望无边的土地。属于清河崔氏的土地。追溯源头,清河崔氏是春秋时齐国公卿后裔,在东汉时期成为山东望族。如果历史没被修正,那么这个氏族将在未来数百年内继续根植这片土地。朝代更迭,统治民族的变换或许会对它产生影响,却无法将它击垮。最终在唐朝初年,清河崔氏达到极盛。一个“千年世家”终于出现。令人震撼,令人畏惧,甚至因为它漫长的,畸变的生命而让人忍不住产生“敬仰”。它与其他几家“世家”合称所谓的五姓七望,其名声,地位,甚至超过当时的皇族。让唐代君主忍不住发出:我家两百年的皇帝,难道还比不上五姓七望?这样的感慨。当然,现在的清河崔氏权力,财富与名望远远没有达到初唐极盛时期。然而就算这样,这个生命力强大的氏族,也积累了远超过旁人的财富了。最多的还是土地。东武城外几乎所有的田产都属于崔氏。或者与崔氏有关,又或者掌握在与崔氏相友善的豪族手中。不单单是农作物,粮食作物。崔氏还掌握足够多的经济作物。用来养蚕的桑树,以及更多的麻类植物——这些麻除了可以纺织之外,胡麻还可以榨油。崔氏掌握的几处庄园内有足够多的纺织女工,有制陶,有果园,有井,各类工匠,木匠,铁匠,甚至还有几名制弓与造甲的匠人。庄园内储备着可供上千人食用数年的食盐,有粮仓,有井水,有圈养的鸡与鹅。甚至还有几处较小的菜园与酿酒坊,可以为贵人们提供绿菜与酒食用。庄园的防御力同样极强。超过一丈高的夯土院墙,足够多的武器,方圆千里数以万计的佃户,以及超过一千人的私兵部曲。甚至还有违禁的铁甲与强弩。这就是崔氏的产业,崔氏的产业,家底。虽然还有相当一部分族人认为,知识,经卷,书籍与名声才是根本。但同样有部分人对此嗤之以鼻。这世道越来越乱了。越乱的世道,就越需要硬实力。知识与名望固然很好,但掌握在手里的人口,土地,粮食,武力才是根本。而且,这样的根本越多越好。“当年汉光武起兵时,也是在冀州啊。”黄巾作乱时,一部分崔氏族人就产生了这样的联想。作为冀州本地豪族,他们从小听惯了的,就是汉光武的故事。与一般人熟知的光武帝乃是天命之子,出道后扫平天下的故事完全不同。他们的侧重点是投资。冀州本地豪族的投资。在官方宣传中犹如天命之子的光武帝刘秀,不过是冀州本地豪族的投资标的。他们提供了兵,财力,粮食与人才。光武帝就靠着这些冀州豪门投资的资源,才扫平了天下。冀州豪族因此投资成功。先期的投入换来了百倍的回报。数不清的人获得了从龙之功,从此青云直上,富贵延绵,公侯万代。现在看来,又一个乱世降临,也就是说,又一次投资获利的机会来了。早有经验的冀州豪门,变得蠢蠢欲动。崔氏也一样。如今探明消息,准备往家里赶的崔氏郎君,崔舒,崔子远也一样:“耕田之利十倍,贩卖珠玉之利百倍,立国之主获利无数。”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他思考着,只觉得心潮澎湃:“只是吕不韦输了。我冀州先辈却赢了。都是因为秦国太强,以弱凌强,以客欺主。那就是杀身之祸。我冀州先辈却不同。光武势弱,我冀州势强。这就是以主凌客,恃强凌弱……哼哼。”心里这么想着,崔子远不由得嘴角上翘,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一次也要好好选。要选一个有能力,实力又弱,方便控制的家伙。当然同时也要增强我崔氏的实力。土地,人口,财富,粮食,兵器甲杖——我崔氏现在要加倍努力!”他正准备继续往下想,忽然马车猛地停住,没有弹簧减震装置的双轮马车,一下子颠起,差点撞到崔舒的脑袋。“怎么回事?”他皱着眉,撩开车窗帘向外询问。马车旁的从骑连忙回答:“郎君,前面有个牧童,他家的牛不肯走,占在路中间挡了郎君的车。”崔子远的表情顿时变得不太好看:“我正要回家与族人商议大事!怎么能为了区区一个牧童耽误时间?!快点解决!”说完之后,他便放下门帘。深呼吸了两下才平静下来:“这群刁民。”他不满的想:“怎么没被朝廷的大军杀绝?”又忍不住嘟囔了一下:“听说刘玄德那边卖的四轮马车更稳,坐着更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自言自语的同时,早有家将狞笑着,向着牧童走过去。那个牧童察觉到不对劲,大喊大叫着拉着耕牛想要离开。但那受惊的牛就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这样,在几声惨叫后,崔舒的车驾再次向前。身后牧童凄惨的哭声,让他觉得身心舒*。一切都走上正轨了。“嗯,是的,没错,就是这样。渣滓永远是渣滓,高贵的永远高贵。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都不会变。”崔子远自言自语着,对他心目中“永恒不变的乐园”悠然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