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中义从,就是曾经的小月氏人。这支月氏人在草原霸权倾覆,被匈奴攻灭后投靠汉人至今数百年。被编练为湟中义从胡,赐予草场牛羊,为汉室守备西路重镇。最初,湟中义从胡的确忠诚的履行誓言。无论是从青藏高原下山来的羌人,还是从北方跨越大漠的匈奴。从西域赶来的胡人,或者本地的叛乱……在凉州这片混乱荒凉的土地上,湟中义从们堪称帝国的守护者。然而血战的数量越来越多,帝国的恩义则越来越少……随着时间推移,湟中义从们开始厌倦起这种雇佣兵一样的,无止境的战争生活。更加糟糕的是,他们并没有融入汉文明的怀抱——或者汉帝国在这方面做得工作还不够多,或者他们干脆不屑于这些胡人。无论如何,当帝国愈发衰弱,同时帝国政府的盘剥越来越强。在恩义所剩无几后,便是理所当然的愤怒。对贪官污吏,对于不公平,对于压迫的憎恶。以及对于财富,权力,地位的觊觎。两种感情混合在一起,让湟中义从迅速变质。在东汉近两百年的历史里,每一次羌人叛乱,都能看到湟中义从胡的影子。这些得到过汉帝国的武器装备,帝国的训练以及帝国的战术的军队,战斗力远远优于普通羌人。又因为在这之前,羌人与湟中义从胡之间的战争几乎从不断绝。羌人被湟中义从屠杀得手脚发软。所以当他们加入叛军后,往往可以获取更高的地位,乃至成为领袖。就好像现在的马腾一样。他原本也是汉帝国的军官。在进入叛军序列后,他的身份,地位,能力,让他很容易在身边聚集起了一批同样出身的同伴与盟友。这其中便包括大量的湟中义从。“叛贼!”自己人中的叛徒,总是比敌人更可恶。这个道理古往今来一概如此。尤其是当惟一的生路,被数百骑湟中义从阻断的情况下。孙文台目呲欲裂,瞪着眼睛破口大骂——“将军!”在他身边,一员大将喊着:“我与公覆护将军突围!”“不能走!”然而这个时候,孙坚毫不犹豫否定了他的意见——这时候突围的话,自己麾下精锐部曲必定崩溃,最终结果必然是全军覆没,这是孙文台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结果。“但是将军——”他身边亲信大将还要争辩两句。但孙坚已经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下马——竖盾!列阵!!!”随着孙文台一声令下,他周围部曲精锐迅速翻身下马,同时竖起盾牌。进两百兵士互相用盾牌交替掩护,倒退向后。转眼间便已组成了一个圆形的小阵。他们使用的盾牌,并非骑兵擅用的,绑在臂上的圆形小盾,而是汉军最多使用的梯形盾——之前一直挂在马上,便是为了步战。这些梯形盾牌兵两人一组,一个下蹲,一个站立,上下一夹,左右并拢。便组成了接近一人高的盾墙。长矛搭在盾牌边缘的凹槽向外伸出。将弓手护在当众。乍一看,就像是一个长满了尖刺的乌龟。几乎在孙文台下令,麾下部曲列阵成功的同时,周围三面环绕的羌人骑兵已经冲到了射程内。他们毫不客气的张弓搭箭。对准了中间被三面包围的孙坚所部。羽箭如雨的射了过去,撞在盾上,发出噼啪的一阵阵脆响。而被散落在外的战马,则部分被吓跑,部分中箭——这样一来,孙坚所部可就真的跑不了了。同一时间,被护在当中的孙坚所部弓手也毫不犹豫予以回击——他们手中的并非短而轻便的骑弓,而是射程更长,杀伤力更大的步弓。从这一点与他们携带的盾牌来看,就能看出,这些部队恐怕随时都做好了放弃战马,步行作战的准备——或者对于这些来自南方的士兵来说,步行作战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可以比骑兵战做得更好。“哦?”——随着一轮步弓骑射,冲得最近的羌人骑兵惨叫着,应声落马。同时眼看着这个盾阵,其他羌人骑兵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一边继续高声呐喊,一边绕着盾阵,在周围绕着圈子。偶尔射出一两支几乎没什么杀伤力的轻箭——因为他们不敢冒险,进入射程。“这群混蛋。”眼看着这一幕,马腾冷哼了一声——盾阵固然不错,从孙坚的反应,以及这些士兵的应变速度来看,可以夸上一句“精锐”,但是那又如何?他们只有两百人。羌骑则超过一千五百。只要一个决心,拼命冲过去,要他们的战马与盾牌一起粉碎,这个盾阵便破了。再接下来便是屠杀!然而这群不长进的混蛋,却连这点勇气都没有!“活该被杀的废物!”马腾冷哼了一声,转身对自己身边一员小将开口:“令明,你去!要他们冲阵!谁不听命令就杀了他!”“——是,将军!”得到命令的年轻人毫不犹豫策马向前:“传军令!冲阵!不服军令者斩!”随着这位小将的喊叫声,羌人骑兵中传来了一阵骚动。不过很快——在那名小将快马掠过骚动的叛军后,他们马上选择了服从。在那一瞬间,叫得声音最大的几个,只一招便被那小将砍了脑袋。血腥与暴力的震慑下,羌人们以最快速度重新列阵,呈攻击阵型向孙坚所部杀了过去。跟在那名年轻人身后的羌人骑兵,数量大概在两百骑左右。都是羌人中最疯狂,最善战,装备也最好的勇士。而更多的骑兵则继续包围着孙坚所部。尽管他们没有直接发动冲锋,但可以相信的是,只要孙坚军队的阵型被破坏,他们就会急不可待的像狼群一样猛扑过去——“江东男儿!死战!!”眼看着这一幕,孙坚知道对自己的真正的考验终于来了!他高举手中长刀,大声怒吼着——随着他的怒吼声,总共五十名弓手一齐瞄准直冲过来的叛军骑兵。“死战,死战,死战!!”在怒吼声中,叛军骑兵与孙坚步兵几乎同时射出了一捧箭雨。叛军骑兵横起左臂盾牌防护,孙坚步兵则微微弯腰,确保身体完全被盾墙防护——在之后一阵阵的惨叫声中,十几骑冲在最前面的叛军骑兵应声落地。同一时间一名运气不好的汉军步兵闷哼一声——率领这支骑兵的小将羽箭,竟穿透了包着牛皮的盾牌,射杀了躲在后面的汉军军候!“!!!”眼看这一幕,孙坚前一步一把抢过了属下手中枪与盾牌。将那个缺口堵死。同一时间,叛军骑兵抽出了腰间的短刺,对准战马肚子不轻不重的划了下去。剧痛让战马发狂。否则的话,这种聪明而略有些胆小的动物,是不会主动向着长矛的尖刺与绘着鬼面的盾牌冲过去的。紧接着便是“碰!”的一下——一名不开眼的羌人骑兵猛的撞在盾上——而在那之前,孙坚如闪电般刺出了两枪,一枪命中战马胸口,刺穿了它的心脏,而另一枪则紧随其后,在战马哀鸣着倒地的同时,将马背上的骑兵喉咙刺出一个大洞!骤然失去生命的骑兵继续以惯性向前。“碰”的砸在盾上——在孙坚身边两侧,同样的对决也接二连三的不断爆发。看到有人替补之后,那员小将轻巧的策马,转变了自己的冲锋方向,撞向了孙坚身侧,另一名汉军士兵。他手中马槊轻松挑开了向他刺来的枪——上面的那一杆——而组成了盾墙的,半蹲着的士兵不失时机的刺枪,竟被他**战马踏在地上!那名士兵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抬起头顺着盾牌的缝隙看过去。在他生命中最后一刻,他看到的是刁钻如毒蛇吐信一样的枪尖。而在那之前,与他搭组的伙伴已经先他一步没了性命!类似孙坚与那员小将这样干净利落解决对手的,当然是少数。更多的战斗发生的更加简陋。也因为“更加简陋”所以“更加残酷”。战马在盾牌上撞碎了脑袋。盾矛步兵的胳膊被巨大的力道撞断。骑兵与步兵的长矛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刺出。咽喉,心脏,面门,脑袋——惨叫声此起彼伏。真正杀人不需要任何花哨。只要一次攻击,就足够分出胜负。转眼间,冲在盾阵上的骑兵几乎全军覆没——或者被刺杀,或者从奔马上被猛地甩掉,然后践踏致死。当然同时,被冲击的盾矛兵同样伤亡惨重。大批士兵吐血倒下。与此同时双方的后备力量也以最快速度,预备投入战场。汉军弓手丢下弓箭,怒吼着冲了过来。同时叛军骑兵的第二波攻击即将到来。在这个间隙,孙文台对上了在他身边,他眼睁睁看着枪挑了他两名属下的小将:“报上名来,孙某刀下不斩无名之辈!”他对那员小将怒吼。“——记住,杀你者,乃是南安庞令明!”那员小将如此怒吼着。长枪刺出的速度,几乎与孙坚出刀的速度一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