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进攻,进攻,进攻,进攻。高歌猛进,收复失地,占领,杀戮,掠夺。在剿灭了周慎所部的大部分军队之后,叛军再次以更加疯狂,更加狂妄的姿态,向三辅之地前进。一路追杀着他们前面的那支骑兵——在追杀的过程中,那支骑兵的反抗意外坚决。以一位穿着白袍的银甲小将,还有一个穿黑袍的豹头环眼的将军为首。每当叛军追得太紧,或者有所松懈时,他们都会转过头来,发动一轮反攻。这样的反攻往往能让叛军灰头土脸的,伤亡惨重。……就这样一来二去,叛军也打出了火气。老子连周慎麾下五万大军都打崩了。打你们这点残兵败将还能输?!开什么玩笑?!也就在这种心态下,叛军部队不断向前追击,不断向前追击……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有一些叛军头目,产生了不太好的想法:我们这么追击下去,速度太快,兵力开始脱节,补给也开始出了问题……这种情况下,倘若敌军发动反击的话该怎么办呢?有关这个问题,韩遂给出了他的答案——那就是,不需要担心:“斥候的情报表示,刘玄德、董仲颖的军队已经离开了凉州。”韩遂这样宣布:“他们不敢与我们交战!他们已经害怕了,根本就不足为虑!”在这样宣布过之后,叛军再没有任何顾虑,开始向前推进……同一时间,汉军主力,被周慎贪功冒进的葬送的消息,也传到了洛阳朝廷。理所当然,朝野震动。“你们,你们,你们这些废物!!!”朝会之上,天子刘宏颤巍巍的指着他前面的那些大臣们,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声嘶力竭的对着他们怒吼着:“你们不是说,那张温老成持重,一定能够克复凉州的吗?!不是说朝廷大军所向披靡,叛羌群匪,不日便可扫平的吗?!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了?!你们说啊,说啊?!”刘宏对面,诸臣僚一个两个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当自己是死人。“好,好,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刘宏继续气急败坏的指着他们,大声说道:“五万大军,五万大军一朝丧尽!那是北军五校,是朕的宿卫兵啊,是大汉精华所在!没了,全都没了,一个都不剩,都没了啊!现在大汉江山风雨飘摇,朝不保夕了!各地盗贼蜂拥而起!大汉要亡了!你们这些混蛋现在满意了吗?!满意了吗?!”听刘宏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一众臣僚自然很无奈,只好离席,一起拜倒,说着臣有罪这样的没营养的废话。“整天臣有罪臣有罪,你们就不能说点别的吗?!朕养着你们吃饭的吗?!”听他们这么说,天子刘宏的火气不单单没有下降,反而提升了。他对着这些人气急败坏的大喊起来。“陛下。”眼看着这一幕,周围的其他人都很无奈,一起用眼神去看大将军何进。何进很无奈,虽然无奈,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对着刘宏说道:“陛下暂息雷霆之怒。”“你……哼……”虽然还是很想发火。但是国舅爷的面子好歹要顾及。刘宏冷哼了一声,然后对他说:“那你说说,现在应该怎么办?!”“陛下,周慎贪功冒进,以致全军覆没,此等贼臣需要重重责罚——”“——我问的是,现在应该怎么办?!”他话说到一半,就被天子打断了。让何进觉得有些尴尬:“陛下放心,太尉张公手下,还有抚军将军刘备、破虏将军董卓、讨逆将军孙坚三部人马。朝廷可再征募各地精锐,组成新军以应对叛军。实在事不可为……”“实在事不可为?”“实在事不可为,或许……还可以招抚叛军。到时候稍作拿出一二名爵,然后……”“哼。”听何进这么说,刘宏冷哼了一声,然后说道:“什么时候,朝廷名器变成给叛逆交易的货物了。”当然说是这么说,不满是不满,但却不像是之前那么生气了。这让一众臣僚松了口气。虽然不满,但是看样子,刘宏已经妥协了。或者实际上,天子原本的主意就是这个。只是不想要丢面子,所以才要何进出面的。不管怎么说,这次的风波算是过去了。对于朝廷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来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但是对于其他百分之一的最高层的那些人说,则不同。袁氏如今的掌门人,太傅袁隗(wei)想的,就比别人更多一些:“陛下说的别的话,多半都是气话。听一听也就算了。但是那句张温是个废物,这话却绝对不假。麾下十万大军,竟然会被一群叛逆贼寇打崩了。真是天下奇闻。哼,这样的废物,我袁氏可不需要……只是,如果要随随便便把他抛弃的话,如果他疯了乱咬人,又该怎么办呢?”想到这里,袁隗若有所思,然后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略显阴沉的笑容。……在这之后,朝廷又议论了一会儿这件事。但却没什么新鲜,有用的意见或者建议。无非是要再组织军队,要张温稳固防线,无论如何不能让叛军再进入三辅,兵逼长安。除此之外,就是之前嚷嚷着绝对不能抛弃凉州的议郎傅燮(xie)这个人的胆子却大,也有担当。毫不犹豫的声称,自己愿意前往凉州军前效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他嚷嚷的声音太大,现在骑虎难下了。但是天子似乎没这个心情追究他,直接无视了傅燮的自告奋勇。朝会就这样散了。刘宏怒气冲冲的去了西园。他真正的班底,亲信,所谓的十常侍也出现在他面前。这一会儿,这些位高权重的家伙一个两个面色也不好看。只因为之前凉州叛军打出来的旗号,是清君侧,杀换宦官来着。虽然全天下所有人都不相信。但那好歹是个旗号。也从中能看出来,十常侍这群宦官吸引仇恨的能力有多高……无论如何,倘若这群叛军真的能成事的话,他们这群宦官有一个算一个,肯定都活不了。这么一想,十常侍们自然也害怕。“唉……朕有些后悔了。”在这些人面前,之前外朝上不能说的话,刘宏可以开口说一说了:“之前,刘抚军一直上奏,说周慎贪功冒进不对,劝朕下旨意要他小心。朕没有听,反而以为刘抚军太胆小。现在看来,他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啊。”“陛下。”听他这么说,十常侍中赵忠开口:“人臣进谏的无论有没有道理,决策的权力都在君主这里。陛下身为天子,不需要因为这种事情后悔的啊。”“嗯。”虽然理论上,赵忠说的是混账话,混蛋逻辑。但在天子耳中,这话听上去却是格外动听。他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叹了口气:“不过现在看来,到底还是自家人靠得住。”说着这话,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奏折。将它递给了赵忠:“念。”“是,陛下。”赵忠上下打量一下,只见上面写着:“臣刘备冒死以闻,唯陛下察焉——”念到这里,赵忠忍不住的一哆嗦:“这是刘玄德的奏疏?!”“嗯。”天子好像没听出赵忠语气中的莫名感情,点点头,然后说:“前面那些客套话就不用读了,直接说最后那段。“是,陛下。”赵忠振作精神,而后念道:“陛下无需担忧。周慎虽败,吾与董破虏仍有数万之军。怀必死之念,上报天子,下报百姓。必为朝廷守此西土。陛下无需以兵事为念。”“听听听听。”赵忠读到这里,刘宏有些感慨的说道:“什么叫忠臣?这才叫忠臣——忠臣可不是挂在嘴边的。那是要做出来的!如今贼势汹汹,直逼洛阳。除刘玄德外,谁还能为朝廷分忧?”“这,陛下,不是还有那张温……”听刘宏这么说,十常侍中有那不开眼的叫宋典的家伙笑着,凑趣儿的说道。却没想他说完这话之后,就发现周围的中常侍们,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他思考了一下,然后猛地想到了一件事——就是之前,满洛阳的所有人都在传说,张温和叛军有勾结——之前不说,是张温胜了。但是现在不同。张温败了啊——周慎轻敌冒进是因为什么?!肯定不是因为天子的错。那就是因为张温!张温命令周慎前进,导致战败。这样一来,张温与叛军有勾结的嫌疑,就大大增加了啊!难怪其他人也拿了张温的贿赂,却只有自己一个人给他说话。感情他们全都想到这个了啊!“陛下!”想明白这一点后,宋典哭喊着跪倒在地:“奴婢不是那个意思,不是啊!”“——好了好了!”刘宏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朕也没说什么,哭哭啼啼的干什么,快点起来,别扫兴!”“是,是,谢陛下恩典!”宋典这才感激涕零。紧接着他还想要再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却发现天子的眼神有些发飘,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于是很有眼力的闭上了嘴,不敢打扰。再之后,他就听到天子的自言自语:“这样的话,就只能看刘备的了。”听他这么说,周围的宦官们互相看看,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无奈。似乎经此一事之后,刘玄德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大大提升了啊。这让他们感到担忧。也让他们觉得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