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粲这次算是彻彻底底的在颍川乃至更远的洛阳扬名了,这不仅仅是因为号称大魏第一才女的夏侯徽与荀粲的斗琴之约,更是荀粲在颍川书院那一番犀利的言辞,连儒学大师郑泰都不是这个少年郎君的对手。
而后荀粲索性抛出了那一篇《师说》——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圣人无常师。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这篇《师说》一出,在文坛之上激起一阵波浪,这样论述透彻的古文世所罕见,但却的的确确有理有据,言之有物,比之那些堆砌辞藻的空洞赋文多了几分耐读性,而“说”这样的文体在大魏并不盛行,这以清谈玄理闻名的少年名士陡然使用,使得人们产生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但是文坛之上有许多喜爱骈文的名士对《师说》的文采嗤之以鼻,虽然言之有物,但美感不足,这“荀八叉”的名头比起“曹七步”来说还是差得太远,倒是曹植对此很看得开,还以前辈的角度赞赏了荀粲这样一个少年名士写文的突破性。
荀粲自然不管自己现在的名声有多么大,他抛出这《师说》的原因不过就是让钻研学问的人不要拘泥于尊师,而是更加的重道,那一句“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已经完美的概括了一切,这时大魏也算是各家学说争鸣的时候,原来独尊儒术的局面早已因为战乱而被破坏。
荀粲神秘的身份也因为这场言辞的交锋而暴露出来,人们震惊的是这荀粲居然是朝中如日中天的荀家六郎的亲弟弟,昔日荀令君的七子,要知道,如今荀令君的次子与五子都因病早逝了,荀令君的嫡系血脉只有荀顗与荀粲两人了……
而荀粲这样的出身无疑使他原本的狂妄的言论遭到了极大的宽容,昔日荀令君门生遍布大魏,文坛之上同样有许多人更是十分尊重已故的荀令君,这样一来,荀粲反而被这些人吹捧成了真正的少年名士,而他的粉丝也越来越多,一篇《师说》已经让原本就佩服荀粲名士风流的粉丝疯传,而荀粲自比圣人的举动更是遭到年轻叛逆世家子的追捧,他们觉得荀粲简直就是一个人向主流开炮的先行者,那种特立独行的不羁气质使他被人称作是真性情的名士。
而曾做过荀粲老师的锺繇也被人挖出来赞赏了一番,锺繇在得意之余,同样赞赏了荀粲一番,还爆料出他小时刻苦习字的事迹,至于声名不显的衞季道倒是无人关注,唯有夏侯徽的师尊蔡琰注意到了这一点。
……
皇都洛阳,颇为古朴典雅的嫔妃宫闱之中,曹丕面带微笑的望着面前的这个心腹谋士,很随意的让郭女王替两人温酒,他亲自为荀顗夹菜,而荀顗则是坦然接受魏帝曹丕的款待,但是表情却是依旧谦恭有礼。
郭女王在心中暗暗惊叹,这荀家六郎受到的宠信真是比她这个暂时的后宫之主还要多了,如果不是曹丕有隐疾的话,她真的怀疑这对君臣之间是不是有奸|情,毕竟这些世家大族都爱这个调调,喜好男风还被认为是高雅的举动……这荀顗长得愈发漂亮了,成为某些男人意淫的对象本就是常事。
曹丕想到最近名声已经传到洛阳的荀粲,他不由问道:“你那幼弟的清谈之名如今已经传到了洛阳,比起昔日你那公子榜首的名声也丝毫不差,你这做哥哥的有什么想法啊?”
曹丕对荀顗说话向来很是平易近人,他与荀顗两人更像是交心的知己,而不似冷冰冰的君臣关系,荀顗淡淡道:“不知陛下对《师说》的评价如何?”
曹丕在文学上的造诣同样很高,他摸着须髯,略带赞赏的说道:“文采不足,然言之有物,思想见地皆不俗,你那幼弟未到弱冠之年,便能写出这样的作品,当真是天资聪颖。”
荀顗表面上虽然依旧是谦恭的模样,但心裏却美滋滋的,昔日连父亲都说以后弟弟可以当得文坛第一人的,如今连魏帝都这般评价了,他这个如今“长兄为父”的哥哥当然很开心了,于是他回答道:“我这个弟弟从小就有诗才,三岁就写出了《咏鹅》,如今有这样的名声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