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屋内,侧首坐着吕布,庞统的目光停留在站在面前的两个夏口兵士身上。两个夏口兵士都穿着寻常百姓的深衣,来到襄阳,他们不敢太过招摇,只是以百姓身份进入城内。“陆逊何时去的夏口!”捻着手中书信,庞统向两个奉刘琦命令前来报讯的兵士问了一句。“回丞相话,已是有了七八日!”其中一个兵士双手抱拳,躬着身子回了一句。他的回答,让庞统顿时皱紧了眉头。陆逊探访刘琦,已经是七八天以前的事情。七八天,足够江东军做出许多部署。朝两名江夏兵摆了摆手,待他们退了出去,庞统对吕布说道:“刘琦来信,要将江夏献于朝廷!”“好事啊!”听说刘琦要献出江夏,吕布连忙说道:“若是我军得了江夏,江东军攻伐周瑜,我军便可及时救援,周瑜水军或可不败!”“温候也看出关键,孙权又如何看不出?”摇了摇头,庞统将书信递向吕布,对他说道:“那刘琦别个未有学到刘景升,反倒是为人敦厚,却学了个十有八九。吕将军且看看书信,再说其他!”一脸狐疑的站了起来,吕布走到庞统身前,从他手中接过那封书信,拆开看了起来。看完刘琦的书信,他眉头也皱了起来。沉吟了片刻,吕布才对庞统说道:“丞相,这刘琦果真是蠢的可以。怎可当着陆逊的面,说出他意欲将江夏献于朝廷?莫非不晓得,江东已是同朝廷反目,大战也是在即!”“某所担心者,正是如此!”缓缓的点了点头,庞统对吕布说道:“刘琦如此一说,陆逊虽是未有多说什么,江夏却必定不保。将军眼下不可离开襄阳,麾下可有可用之将?”捏着下巴想了想,吕布对庞统说道:“末将麾下倒是有几员可用之将,只是领军征伐,他们稍显弱了些!”与吕布一同领军出征,庞统当人晓得他麾下有哪些人。紧锁着眉头,想了片刻,庞统对吕布说道:“可着梁兴冯习二人领三千兵马前往夏口,助刘琦守卫港口!”“诺!”应了一声,吕布站起来抱拳对庞统说道:“末将这边着二人前去!”目送着吕布离去,庞统脸上依旧是一片凝重。夏口地势紧要,一旦江东军占据了港口,虽说以汉军和荆州军的战力,江东军兵不可能推进到纵深。只是港口一旦被占据,日后大军来到,想要渡过长江便是又多了几分阻力。梁兴冯习二人,在汉军之中并不突出,也没有作为主将领军的经验。之所以派他们前往夏口,是因为与夏口相比,襄阳更加紧要一些。吕布必须镇守襄阳,挑选不出可用的将军,只好由二人临危受命。派出二人,庞统心内也是没有多少底气,对守住夏口并不抱太多希望。梁兴冯习带领三千汉军离开襄阳,一路向夏口挺近的同时,长江江面上出现了黑压压一片战船。高大的楼船几乎遮蔽了整个江面,在楼船之间,还穿行着许多小舸。战船行进的方向,正是周瑜军营水军所在的地方。最前面的一艘大船上,一个江东将领笔直的站立着。船头上站着的江东将军,须发已有些花白,在他那张刻满风霜的脸上,爬着不少蕴含着沧桑的褶子。大船行进,破开江面上的波涛,掀起一朵朵浪花。翻卷着的浪花拍打着船舷,在激起一团团雪白的水花后,落入江面,发出阵阵“哗哗”的水响。站在船头上,凝望着远处的江面,江东将军脸上是一片凝重。“黄老将军!”江东将军正眺望着远处,一员小将军快步走到他的身后,抱拳对他说道:“向周瑜大军发起进攻之时,末将愿带领小舸率先登陆!”“凌小将军,本将军深知你新近丧父求战心切!”并没有回头,只是听声音,老将军就知道站在他身后的是早先曾与羽林卫厮杀过的凌统,幽幽的对他说道:“我军此番前来,为的只是击破周瑜水军。若论军力,即便我军悉数登岸,怕也不是敌军对手!”曾与汉军厮杀过,凌统晓得黄盖说的并不假。为了能在水面上厮杀,水军的装备若是到了陆地上,只相当于轻步兵。轻步兵与重步兵遭遇,只须一个冲杀,双方胜负便会立见分晓。更不用说河岸上的,还是汉军中的精锐羽林卫。五千羽林卫,正面冲杀,足可抵御五万常规军!凭着河面上的这些水军,根本不可能抵敌住汉军羽林卫。他们这支船队,唯一能做的,只是击溃周瑜的水军,将周瑜属地的港口完全封锁,让汉军南下时,没有可用的港口!“小将军倒是有一事可做!”大船在江面上行进着,黄盖回过头,对站在身后的凌统说道:“夏口刘琦意欲将夏口献于皇室,倘若夏口落入朝廷之手,江东危矣!”“老将军莫非是要……?”黄盖突然提起夏口,凌统像是明白了什么,连忙问了一句。“并非本将军要你作甚!”老眼中闪过一抹精芒,黄盖对凌统说道:“而是吴侯要凌将军作甚!”“吴侯但有驱遣,末将无不上前!”抱拳躬身面朝着黄盖,凌统说道:“末将只须引领三千兵马,便可替吴侯夺取夏口!”“凌将军统领八千水军,乘小舸登岸!”凝视着凌统,黄盖对他说道:“夏口紧要,将军此行万万不可失手!”“老将军放心!”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应了一声,凌统朝后退了两步,才转身离去。目送着凌统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黄盖才转过身,继续望着正前方的江面。辞别黄盖,凌空下了大船,招呼了一声亲兵,点选八千将士,乘坐着小舸离开了船队。八千江东水军,乘坐着小舸,跟随凌统所在的小舸,朝着夏口方向快速驶去。船队太过庞大,凌统率领的小舸虽然速度很快,经过一个多时辰,却还没有完全脱离船队。眼看着天色渐渐擦黑,黄盖下达了全军在水面上驻扎的命令,所有向周瑜水军挺进的大小船只都停了下来,而凌统率领的小舸,却披着晚霞,渐渐脱离了船队。斜阳映照着江面,翻卷着的波涛也被夕阳的残照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站在小舸的船头,凌统不时还会回头朝船队明日即将挺进的方向张望两眼。他的父亲凌操,死在讨伐周瑜的战场上,而他这次出征,却被派去攻打江夏!深深的吸了口潮湿的江风,凌统扭过头,望着小舸行进的方向,按在剑柄上的那只手,紧紧的攥了攥。“将军,天色眼见擦黑,到了夜间江面上风紧浪急,可要让将士们暂缓行进?”眼看夕阳落到了地平线以下,江面上的光线也是越来越暗,同乘一艘小舟的军官小声向凌统问了一句。并没有回头看那军官,凌统凝视着前方,一脸凝重的说道:“夏口离此处甚远,我等即便一路疾行,赶到夏口也是临近黎民。河岸边上,刘琦所部兵马必定戒备森严,不趁着天黑登岸,一旦到了天明,再想登岸便是如同登天。歇不得!”“传令下去,众军加快行进,务必要赶在黎明之前到达夏口!”朝前一指,凌统下达了一条八千江东将士都不愿听到的命令。虽说满心的不情愿,江东将士们却也没有法子,只好撑着小舸,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天色越来越暗。随着夜幕的降临,江面上的风也要比早先急了许多。风掀起浪花,卷向行进中的小舸,小舸在浪花的拍打中起伏荡漾着。船上的江东军将士,一个个都被浪花打的浑身透湿,他们却还是奋力的挥舞着船桨,撑着船顶着风浪前进。“不好了,有船被打翻了!”正行进间,凌统听到黑暗中传来了一个喊声。扭头朝喊声传来的方向看去,他看到的是一艘小舸在风浪中被掀翻,周边的几艘小舸上的兵士们,正忙着从水中捞起那些掉落的同伴。一个掉落在水中的江东兵,双手扑打着河面,正当他想要抓住不远处一艘小舸上同伴递过来的船槁时,一个大浪朝他拍打了过来,将他拍的沉入了水中。大浪过后,递出船槁的江东军伸着脖子,找寻着被浪涛按在水中的同伴。正当他找寻时,船舷边传来“哗啦”一声水响,一颗脑袋从水里冒了出来。冒出来的,正是那个被浪花按进水中的江东兵。船上的几个江东兵被他突然蹿出吓了一跳,回过神时,立刻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将那水中的兵士给捞了上来。“传令下去,各船小心行进,谨防风浪!”已是有船被风浪打翻,乘着最前面那艘小舸的凌统高声喊了一嗓子。江面上风高浪急,他的喊声虽大,却也是立刻被风浪声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