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晨听得安平如此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她赶紧顺竿爬上,认真赔了不是。一众人说了好几句,告辞离去。
安若晨悄悄将包袱踢到龙大脚下,趁着安平他们转身走没注意,压低了声音极轻悄地与龙大道:“烦请将军代为保管,回头我再来寻将军取。”
龙大听了又挑了一边眉毛,安若晨却是不及细看了,她转身跟上了安平的脚步,回府去了。
偷溜出府,冲撞贵人,安若晨回府后还是被罚了。
不过她很满意,抽了几板家法而已,她扛得住。没把她像囚犯一般锁起来,这便好了。虽然她猜她爹和安平对她离家之事的动机有所怀疑,但她两手空空,不像是有逃家的准备,而且披风送人她那套说辞也站得住脚,因为她之前真的是去庙里求福祈愿,能拉出来的证人不少于十个。再加上龙将军这个借口也算合理,所以安长甫心裏虽有怀疑,却也说不得什么。
安长甫最后只好斥责了女儿一番,又骂她待嫁之人却去对个男子诉情,没有廉耻。责了她几大板子,让她好好反省。
安若晨反省了,她认真想了她失败的原因,是她太过于着急。她没有帮手,孤身一人,脚程又不够快,这般逃跑自然胜算不大。她应该先躲起来,待风声过去,再寻机出城。
如此这般想,她便开始做准备。
府里的人都靠不住。倒不全是忠心的问题。像奶娘和她的两个丫环对她是真心好的,但是她们动不动就慌张哭鼻子,不能成事。而且她们就在府里人的眼皮底下,有些什么破绽一露,她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安若晨想在府外找一个帮手。
那人不能知道太多,这样不会漏嘴,又要能办事,能派上用场。最后安若晨选中给安府送菜的大娘。
安若晨先是没事就在府里晃,然后爱找人聊天诉苦,让人都觉得现在大小姐不敢出门了,闷了也只能窝府里闲扯。
然后安若晨找了个机会,终于截住了送菜大娘跟她瞎聊。大家对她喜欢找人吐苦水之事见怪不怪了,于是没人在意。而安若晨却是用着这样的办法,让送菜大娘收了她的好处,替她在城里租了处小小的屋子。
安若晨告诉送菜大娘,说她有个妇人朋友,嫁了个不好的夫家,有时打骂得凶了,也不敢回娘家,于是便想着有处小屋,可以偶尔躲一躲相公的拳脚。但既是躲的,便不好抛头露脸,于是还得请大娘每日给送些吃食到那屋子去。她们约定好了,若是那屋有人住了,便在门口摆个竹篓子,大娘每日便将吃食放篓子里去。
送菜大娘对这事深信不疑,也答应会守口如瓶。反正对她来说这是顺带手便能办好的事,又有银子收,何乐而不为。
没过两日,送菜大娘来报,说屋子租好了,竹篓子放到屋子里了。她把钥匙交到了安若晨手里,说是待她朋友去了那屋住,把篓子放出来便好。她每日都会路过那屋,绝不耽误送吃的。
安若晨谢过了,开始等待第二次逃家的时机。
过了几日,机会来了。
那一日,安府有贵客要上门。安长甫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提前一日便开始做准备,还召集了下人训话,又把妾室、儿女们都唤了来,左叮嘱右吩咐,让大家要对贵客恭敬,要礼数周到,要衣着得体。尤其是女儿们。嗯,准确地说,是除了安若晨之外的女儿们,都要上好妆,穿上最漂亮的衣裳,要会说话,要敢陪酒,总之一句话,要让贵客满意而归。
安若晨脸上的神情与其他女儿是一样的,只是她心裏又开始嫌弃她爹了。你又不是花楼的老鸨,你女儿又不是卖笑的,这种什么上好妆穿美服会说话敢陪酒的吩咐,是一个为人父亲该说的话吗?
还满意而归呢,真是猪狗牛羊鸡鸭鹅,呸!
第二日中午,贵客来了。
对全家都要摆出一副奴才的姿态列队欢迎,安若晨心裏厌恶至极。她真想把屋里的镜子拿出来,对着他们挨个一排照过去,让他们都好好看看自己的德行。
但她不敢这么做。她非但不敢这么做,她还得摆出一副与他们一般的德行来。她想,虽然今日低头哈腰,但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贵客进门了。
安若晨头还未抬,便觉一股凛冽的气势卷了过来。她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居然是他——那位龙将军。
龙将军脸色不快,似很不高兴来这裏做客。安若晨看着他那张冰冷黑脸,想着她爹的谄媚笑脸,两相对比,她扑哧一笑。
这一笑,众人的眼神齐刷刷射了过来。尤其是安长甫的目光,跟刀子一般利。安若晨急忙低头装乖,可低头之前,已然瞧见龙将军的表情。他看见了她,有些意外,挑起了一边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