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多山东的将吏都对这话颇为赞同,这些人在老是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就好像黄鼠狼在真正的狼面前秀自己那脆弱不堪的尖牙利爪一般。看在狼的眼里,无论黄鼠狼怎样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实际上总是拜托不了可笑二字。说起来,以王争眼下手中的权势,根本没有必要再继续低调下去,现在朝廷最怕的,不就是他们这支天下第一强军也跟着反叛吗。其实在施邦耀的眼里,就算是当年的辽祖李成梁,单单论起手段和见识,比起王争也是有所不及。像湖广的左良玉还有南直隶的刘良佐和黄得功等这些眼下大明素有威名的将帅们,也算是朝廷的栋梁之才,但却根本没法和安东候王争相提并论。说是云泥之别,其实一点都不夸张。大明三百年天下,做武将做到这个份上,足以和当今朝廷叫板的,除了王争还有谁?王争听到他们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淡然的笑了笑。“收取税负和商户厘金,虽说是眼下最快解决的法子,但却是后患无穷,咱们实力没到那种绝对碾压的地步,不要打这个心思。”已经换好正服的施邦耀一进来正好听到李岩说话,当下只是朝他微微点头,李岩则是深深一揖,足见对其的尊敬之意。施邦耀从前说惯了忠君为国,忽然听周围这些人说那大逆不道,视同谋反的话,心里终归是有些不舒服。他沉默了半晌,可能是受不了李岩那种询问的目光,又想到山东军上下都对自己照顾周到,并且根本没有什么桀骜不驯,当下也是叹口气。“左军议说的不错,这些世族在北直隶都有人脉,虽说侯爷能将他们一时压服,但长此以往,总归是会被抓住些漏子。”“若是侯爷率战兵在前方和贼寇、鞑虏大战,到了生死紧要的关头,这些人在山东的腹心之地弄出点乱子……”闻言,王争眉头一紧,杀气腾跃而起,冷冷问道:“他们敢——?”满堂的文武将吏都是立刻浑身一颤,惶恐的后退几步,低头不再吭声。只有施邦耀仍然面不改色的正襟站在中央,直视着王争那种足以吞噬一个人的凶狠眼神,坚定的说道:“他们敢!”堂上霎时寂静下来,范若海都为施邦耀捏了一把汗,管清天连连催促李岩,说是让他求求情。李岩却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好像对这件事根本一点都不关心。忽然,王争大声笑起来,这笑声似乎冲淡了堂上的紧张之情,不论各人心底是怎么想的,所有人都跟着大声笑起来。这个时候,王争摆摆手,待堂上静下来后说道:“施先生继续说,本候在听。”这次惊讶的换成了施邦耀,他没想到王争脸换的这么快,方才还是杀机毕露,现在却变成一脸如沐春风的温暖。若是崇祯,方才自己如此犯颜的举动,怕早就是雷霆大怒,轻则也要将自己逐出大殿。就算施邦耀自恃在官场臣服半生,竟也对王争的心思有些猜不透、看不明。拥有这般异于常人的心性,怪不得能从微末崛起,一手创造了如今这个天下至强的军队。当下,施邦耀心中仿佛是打翻了百味坛,颇为复杂和苦涩。“其实侯爷的手里,一直都握着天下人人羡慕和嫉妒的财源,不过若是想从这个财源捞出灿灿的金银,还需不同寻常的实力和手段。”听到这话,范若海眼中一紧,出列问道:“御史方才所言,可是指南北运河?”看见施邦耀面容苦涩的点头,范若海再也忍不住,有些激动的说道:“侯爷,前些时日咱们山东兵谏,封锁了南北的漕运,一些有势力的大族为了能继续运货,所以缴纳了丰厚的厘金,收入颇为不菲。”王争有些不以为然,问道:“这能说明什么?”范若海有些心急,不知道这位安东候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侯爷,这能说明那些大户豪族对这条运河的依赖和重视啊!上次还只是随便定的厘金数目,一共放进来的那些,也不到南直隶诸多商贾的一成,这都能有如此丰厚的收入,若咱们将运河都控制起来,每日的进账又有多少?”范若海说到这里,堂上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这倒是个好办法,把收取厘金这种不成文的规矩放在运河上,晾那些世族也说不出来什么。范若海面色涨红,亢奋的说道:“虽不知道这实数究竟会有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收入用来解决近期的军费,绝对是绰绰有余啊侯爷。”李岩也是敬佩的看向施邦耀,这家伙看起来老实中肯,但心里却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肯说罢了。想到这里,李岩道:“运河横穿我山东济南、翁州、青州三府之地,平日来来往往的商旅游人都是络绎不绝,仅万历朝一年,朝廷为了维持漕运所花费的银子就是天价。”有些事情,下属其实比王争自己考虑的都要详细,李岩不说则已,一说起来便是侃侃而谈。“大帅,依下官看,咱们山东军只需要在四个地方设卡收金,便可达到钳制整条运河的目的。”说到这里,李岩信步走到地图前,一一指着说道:“设卡四处,济宁为重中之重,其次为临清、德州还有沧州,原本沧州不需设卡,但这么做不仅可以给朝廷一个下马威,更可以多收一份厘金,故设之。”王争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批准下来,说道:“这设卡的事务,交给盐帮和缉盐署共同办理,你们有官面上的身份,眼线多,门路熟,办起事来会方便些。”范若海一直等着的就是这个,连忙出列,拍着胸脯说道:“侯爷放心,在下一定和缉盐署的盐丁弟兄们好生配合,完成重任!”点点头,王争看向施邦耀,说道:“施先生,这法子的的确确是妙计,但漕运重事,咱们在这边设卡,京师一定是震怒异常,若闹大了……”听到这个,施邦耀冷哼一声,说道:“震怒又能如何,现在朝廷在北直隶的兵马自顾不暇,怎么有余力来为难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