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哪怕只能相信话中一半的内容,回去那种家里也太可怜不能让您回去,……佐兵卫大叔和德大叔也都是这么说的。”
“------我还是没法相信,为什么大家会对我这么好呢?”
昌平闭着眼静静地这么说。
“------当再次醒来时,会不会所有的一切都变成梦呢,甚至会这么想,真的是这样的感觉。”
“不是梦,哪怕是梦,如果您真的想,”千代微微顿了顿,
“------还有如果您真的愿意,永远都能在这梦中不醒的。”
“怎么可能,怎能给你们添这么多的麻烦呢。”
“您可知道佐兵卫大叔都已经打算这么办了呢。”千代急切地说,“------他信了您说的想一生都在这里生活的话,已经在为您寻找住的地方了。”
昌平鼻子里又是一酸。然后他对自己咂嘴,自言自语。
“真没出息啊,……我,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呀。”
“您家里的事,兄长们的事,二十六年的生活,钱的事,还有各处玩耍,遭罪的事,……但是,不是这些细小具体的事情,而是在打架时您说的一句话,那一句话把大家都惊到了。”
千代背过脸去。然后用手指按着眉头,继续说道。
“骑在您身上的吉大哥也好,赶来的佐兵卫大叔也好,因为那一句话一下子都好像屏住了呼吸。……母亲,原谅我,我不会再作了……”
好像终于忍不住了,千代哭了出来。她自己也刚与母亲死别,可能就有了更强的共感,她双手掩面哭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一生都不会忘记,那声音,母亲请原谅我,不会再作了,……您说的事都是事实,我那时都明白了,……您,是一直在被人欺负的。”
从昌平闭上的眼角溢出泪水,在小窗户射入的亮光下一闪,顺着脸颊落在了枕纸上。和千代哽咽哭泣的呜呜声相伴,药锅里煎药沸腾的声音正在低声细语。
在深川仲门前有一家名为“仲屋”生意极好的酒馆。在安永年间曾被好事者记录下来,酒馆的女儿千代娶了武士家族出身的入门女婿,有一阵子好像也曾被称为“武士酒馆”。在那里把整条泥鳅做成串烧,沾上味增酱汁叫作“泥蒲烧”,也就是泥鳅的蒲烧之意,酒馆拿这个作为附带小菜整年提供,这成了酒馆的招牌很受客人们的喜爱。
生意十分火热,好像也确实赚了不少钱,但仲屋一直都在一个地方开小酒馆。曾有客人建议或者扩张店铺,或者开办料理茶屋如何,但那个武士出身的入门女婿毫不理会。“这种事吧,等下辈子再考虑了,只要还活着,不会去考虑离开这块地一步的。”
于是他边上的妻子,便会朝向丈夫送去一个秋波,然后更是娇艳地面露微笑,说出客人们听着莫名其妙的话来。
“是啊,谁能保证这梦能一直不醒呢,……好了久等了,味增汤两碗来了。”
《发表于杂志【讲谈俱乐部】,1951年5月》(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