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爷爷的命运(1 / 2)

爷爷坚定地认为我长大后必然有出息,但村里人却不这样认为。我常常听见村里妇人说:“子柒长得乖巧,可惜像她妈,女儿长得像妈,命一定很苦呢。”

我也从不相信那些村妇的疯言疯语,但我一直坚信爷爷对我的命数评价,也就是一直带着这点美好的憧憬,才能支撑我坚强地努力跋涉在生命的征途中,要让爷爷的话得到应验。

爷爷出生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在他出生的时候,他们家还是这大山里的豪门望族——大地主。

那是动荡不安的岁月,也是改天换地的年代,爷爷的好日子在十几岁时戛然而止,随之便堕入无尽的苦难之中。

爷爷的父亲被批斗后枪毙,他母亲几个月后,用一条绳子终结了自己被折磨得仅剩的半条命,追随他父亲而去。

爷爷父亲的几房小妾,见风使舵,说嫁给爷爷的父亲是被胁迫的,她们带着孩子与爷爷父亲撇清关系,添油加醋地揭发爷爷父亲罪行后,因此得到嘉奖,随后带着各自孩子远嫁他乡,从此杳无音讯。

爷爷和他的姐姐,因为‘死不悔改’的愚昧思想,被赶到大山最偏远的一处茅草房里居住,也就是我后来的家。

姐弟两在大山里相依为命,自食其力,也算是‘戴罪反省’。

在爷爷快二十岁的时候,他三十来岁的姐姐还没人敢娶,都怕沾上他们姐弟的‘坏身份’。

在那年夏天,他姐姐到涪江边去钓鱼改善生活,摔进奔流不息的涪江中。爷爷沿江找了十几里远,也没把他姐姐的尸体找回来。

有过短暂的富贵,但随后的贫穷日子,一直伴随他离开人世间。

历经悲苦沧桑的爷爷,一直有着非常乐观的心态。他像一个被人遗忘的演员,却一直用坚韧不拔的信念,奋力演出到生命燃尽最后一缕光。

他姐姐死后,他的阶级成分问题,也逐渐被淡化了。

为了活下去,读过几年私塾的爷爷,带着‘活着必须得有一技之长’的信念,在大山里四处拜师学艺。学编竹具、草帽、草鞋,学木匠,学厨师等等一切能学的。

也因为爷爷天翻地覆的人生经历,在我父亲去世以后,他就开始‘诱导’我学他的手艺,并不看着上学的重要性。

他认为,只要我学会了他和奶奶的生活技能,长大以后必然是个‘能工巧匠’,不愁没法活下去。

确实,爷爷耗费大半生的光阴,用生命在人世间的‘奋力演出’经验来看,要活着,必须学会自给自足,也就必须要学会大山里生活的一切技能,会得越多,在人生这场必须‘演出’的戏场上,才能完整地演下去,并尽可能地不求人。

爷爷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去镇上赶集。

我长大以后常常猜想,爷爷或许是因为他小时候到青年时期,所遭遇的那些悲惨的别离与苦难,使得他对更远的世界感到陌生而恐惧。

我的猜想并非毫无根据,爷爷从不让我靠近山下的涪江,他总是严厉地告诫我:“子柒,千万莫到江边去,你大姑就是被水鬼抓走的。”

对于过往,乐观的爷爷还是心有余悸,那些发生在‘人生这出戏’中的‘意外’,铸就爷爷特有的思维局限性。

这种思维的局限性并非就是愚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我想,牛顿、爱因斯坦一定不会爷爷那些手工活,孔子也一定不会知道,他会被权欲熏心的人利用两千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