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直想回家乡的。奶奶一个人在家,两年半了,我想回家看看奶奶,也想让她看看我,让她知道我毫发无伤,而且已经长高了,更像一个大人了。
虽然年初王继森给奶奶留下一个手机,每当手机停机时,我也及时给冲上话费,但奶奶的电话经常打不通。
家里的情况我很清楚,新年初二王继森和奶奶给我打电话时,他们是费尽心力单独跑到一个山梁梁上,才使得手机有信号。
每当我想奶奶时,想要给她打电话,必须得计算时间,算着家乡不下雪时,还必须是赶集天。就是这样,也还得奶奶正好去赶集,才能打通电话。
奶奶每月只主动给我打一次电话,是在收到我的汇款单时。她倒不是因为钱,而是穷了大半辈子的人,极其珍惜那一点点钱,她想让我放心,让我知道寄回去的钱,没有落入别人之手。
我们七姐妹中,只有我在这个世界仅剩一个亲人,还是已经年迈的奶奶。在我所认识的所有人当中,也没有我这样的境况。
每月总有那么几天,特别想念奶奶,每到这时候,便偷偷躲在厕所里默默流泪。
我不愿别人看见我的悲伤,就算是好姐妹,也不希望她们把我看成一个爱哭的软蛋。尽管我还没有看清楚世界的真实模样,也知道繁华都市里多残酷无情,眼泪没有任何价值,甚至换不来半个馒头。
每当我想奶奶想得哭的时候,我就会故意让自己回忆起睡在公园长椅上过夜的日子,以此慰藉自己:眼下总比从前好多了,起码夜有归处、饿有饭菜,奶奶也还健健康康的。
付碧青提出让我先回家看看,算是揭开了我一直掩藏着的思念,还没决定回去,就好像心已经飞回了奶奶一直守望着的老屋。
我不愿意轻易哭泣,强压着悸动的心,高兴说道:“如果一时难以定下来做什么,我真想借此时机回家看看奶奶。这个季节是最好的时候,等到下雪时,想回去也难回去了。”
付碧青拍怕我的肩,玩笑道:“幺妹儿,别装了,姐姐们都知道,你早就想回去看看你奶奶。”她又哀叹道:“唉,你和我们几个还不一样,我们各自老家里,都有一家子,日子虽然不富裕,好歹他们不是形单影只。你年迈的奶奶一个人在家,在那荒僻的大山里,独自守了这两年多,不知道多想她的孙女能回到她面前呢。”
“放屁,奶奶不会这样想。”话刚出口,我已经泪水奔流,赶忙抽出纸巾捂着泪水,抽泣着笑说道:“二姐你别这样煽情好不好?我奶奶不会这样想,她只想我多挣一点钱,想我嫁个好人家。”
谢小兰一把抱住我:“幺妹儿,我陪你一起回去好不好?回了你家,我就当也回过故乡了。”
我收起眼泪,告诫她:“陪我回去当然好呀,奶奶做的果酱特别好吃,只是,我老家里可没卫生间,只有一个茅坑。没有自来水,也没有电,要打电话都得找信号,去了你可别急吼吼地要走哦。”
谢小兰很不屑地说道:“幺妹儿,你和我说这些,就太高看我老家情况了。从我老家那个地方出来的人,才真正知道什么叫故乡在荒蛮之地,唉,读书太少,都没法给你们形容,一句话,穷得丧心病狂。”
朱琴倏然愁怅地望着窗外,自言自语道:“我也该回去看看,三年多了,唉,就是要转好几趟车,长路漫漫啊。”